【白灰】无耻至极之人(是真的很无耻!).05

前文:01-02 03 04


既然布鲁斯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想,那么除了杀了布鲁斯以外他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别的办法了。卡尔心想。

因为布鲁斯对卡尔说了这种话,因为布鲁斯面不改色,甚至将他温和地搂在自己的怀抱里,轻轻用手抚着卡尔发梢还有鬓角地,温柔地说出了这种的话。

所以布鲁斯必须去死。

他必须去死。

因为倘若他不死的话,死掉的或许就会是整个领主制。

布鲁斯,卡尔继续地闭着眼睛,就好像他仍在眷恋着布鲁斯的怀抱还有布鲁斯的温暖一样地躺在布鲁斯的胸膛间。他的心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疾跳过后终究回到了一个可以接受的较为缓慢而又平静的程度。

而他的心情也终于从一瞬间失语一样的激情还有磅礴如山河般的倾诉欲中缓了下来,他终于缓了下来。卡尔心想。这很好。

因为不可能让这个男人知道卡尔心中的实际打算。

他必须要布鲁斯这个人消失。卡尔又想。并且这件事其实本来不是卡尔主动的。是布鲁斯自己这么说。

是布鲁斯逼卡尔自己这么选的。

 

他在确定了这样的思路之后,突然对他和布鲁斯的相处感觉到了一阵轻松。因为他已经确信了自己了解了布鲁斯卑劣计划的每一步。他就是故意要缠着卡尔,区别于原本的他跟布鲁斯间就“你到底在耍什么诡计”和“我在耍什么诡计我以为你看得出呢,领主——我迷上你了”这样的打情骂俏,他是在那个时候才确定了,布鲁斯绝对是一心一意地想要缠住卡尔。

他想要卡尔的心中滋生多余的感情——多么卑劣!在超人领主已经和蝙蝠领主相敬如宾了三十年,在他们已经兢兢业业一起风雨走过了三十年以后,他居然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看到卡尔心中滋生像是那样多余的感情。

你知道你就快要死了吗?卡尔想说。你知道自己就快要死了,你这个老不死的,你真卑鄙——你知道自己分明就快要死了,没有几年的话活头了。然后到了这种时候,你突然摆出像是这样的面孔,告诉我说你要与领主制在一起,告诉我说——

你誓要与领主制在一起共存亡。

谁要领主制和你共存亡啊!卡尔心想。因为布鲁斯眼看只是个活不过十几年,如果照顾不周,恐怕连十年都活不了的讨厌老头儿。而领主制可是要千千万万代地活下去的。他们都已经想好了。从他们确定领主制的那一天起,这个世界上就不该再存在任何的不平等。不应该再存在任何的不公。他们要用人类所没有的力量将人类所向往的乌托邦寄送给整个世界。这一切都已经说好了的。而布鲁斯?布鲁斯迟早会死。哪怕他最近的这个十年不死,再来个十年,他都肯定会死。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的计划隐瞒的非常漂亮?卡尔想说。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是一个天才?知道自己既然已经在领主中对于反叛军没有用处了,于是最后发挥余热,决定色诱领主中的支柱,让领主制得以存续的最关键的那个部分,然后通过让他腐蚀堕落的方式得以完成你那破毁领主制的春秋大梦?

好大的打算!好一套天衣无缝、恶毒至极的可恶打算!

他要是愿意说这种话的话,他为什么不先二十年告诉我?他如果想要说,他愿意陪领主制走到最后,那么为什么他不肯提前个几十年,从他们走入领主制的那一刻就确定无疑地告诉我?好哇,蝙蝠领主。你勤勤恳恳做了骑墙派做了你的后半生,然后现在你骑的墙要垮了,于是你就顺坡下驴地下到了我这一边。

你以为蝙蝠领主是下到了超人领主这一边,卡尔又想。但是天知道布鲁斯这么做实际上是暗藏祸心,换句话说就是其心可诛。他故意装出一副温情款款的样子告诉卡尔说,他愿意陪着他,而卡尔这样的超人领主才不会上他的鬼当!他还不知道布鲁斯这样的家伙吗?这个男人没有任何的柔情,他会把自己所有柔软的部分全都掩藏起来。他暴露在外面的部分永远都是尖锐的,带着刺的。倘若他要是骂你一句,你就知道说他的心里仍旧还装着有你。而倘若他骂你千千万万句呢,那你就知道他的心里不仅装着你,还把你在他的心里放得特别重要。

他是越是亲近某一个人就越要表现出不偏不倚,大公无私——绝对不会徇私情的那一类的男人,而正因如此,倘若他要表露出他在乎人时的挑剔、不在乎人时的冷漠都相反的温柔还有热情来时,他们所有人都该知道:

蝙蝠领主绝对又是在想着什么鬼主意了。

而蝙蝠领主的这副模样可以骗过无数人。卡尔心想,但是他唯独不可以骗过我。

因为他真的对布鲁斯是太熟悉了。他熟悉布鲁斯,熟悉到了他可以闭着眼数清布鲁斯身上有几个小疤痕,熟悉到了他可以看一眼布鲁斯就知道,今天他不高兴到底是因为庄园的仆人惹得他不开心了,还是他又在跟他的儿子因为某些事而“吵”了一架。他甚至就连布鲁斯懒得工作时会装模作样地盯着文书,实则心不在焉地在那里等着下班的模样都看得出。而现在——笑话,布鲁斯,你想要骗我?

他因为布鲁斯居然用了这么卑鄙的手段对付他而感到不忿了起来。他真的是越想越觉得,布鲁斯天杀的真是个晦气星。他居然好意思在这种时候这么对待他!卡尔心想。他居然好意思在这种时候这么对待他!

他居然好意思连自己的死都要利用。他居然想要在自己距离死没两年的时候告诉超人领主说他爱他。

 

他以为卡尔对于那句话的潜藏之意听不出吗?

 

他居然在这种时候告诉卡尔说他爱他。他居然还敢——还有脸对着卡尔说出像是那样的一句他爱他。

 

这比什么话都要更加恶毒,比什么话加在一起都要更加有效。哦,说真的,卡尔不在乎布鲁斯真的说上一句他爱他,就算他说了一句他爱他,他们两个也都知道,那只是蝙蝠领主为了戏弄他而说出的一句随心的话。关于蝙蝠领主实际从嘴巴里说出来的爱,别说卡尔了,连布鲁斯自己看起来都对于这件事没有任何的轻信。他甚至连“对、对,我就是在骗骗你——我就是在哄哄你,你最好见好就收了,卡尔-艾尔。毕竟我都哄哄你了——你要是连哄你这一套都不吃,未免就太不识相了”的表情摆在了他的脸上。他是还没有真的说出一句他爱他,卡尔心想,但是反正他已经把差不多的意思,那种敷衍的意思摆在了他的行动还有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臭臭哒哒的脸上。

而偏偏,他要在这种时候,货真价实——情真意切地对卡尔说。

“我会与领主制共存亡。”

他什么意思?卡尔心想。他到底什么意思?他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这么干?他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在他和卡尔已经一路走过了这么多之后,突如其来地把他们之前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小心、所有的谨慎、所有曾经想要伸出却又缩回的手,所有的遮挡全都一把地扯了下来,毫无廉耻地对他说:

“我会与领主制共存亡。”

他凭什么这么干啊?

他在心中的某个地方震惊于布鲁斯的恶毒。他震惊于布鲁斯居然真的足够狠心到对卡尔这么干。他认为布鲁斯在明知道自己距离死亡没多久的背景下居然还有脸说他爱他这件事堪称无耻。可是最惊悚,也是最不可饶恕,最让卡尔想到就感觉一阵心惊的部分却是在所有的念头结束的某一刻,那个从他的身体里突然钻出来的小小的一个问句。

那个问句甚至来得很简单,更像是一个小心翼翼,却知道自己终究也无法获得解答的轻轻的疑惑:

如果布鲁斯是真的爱着他呢?

如果布鲁斯那句话是真心的——他是真心的在爱着他呢?

所有的念头如潮水般汹涌地退去,徒留下从噩梦中突然惊醒从床上起来的卡尔。

这种事不能细想,因为一旦细想,就会觉得自己惊起了一身的冷汗。

他要是真的如自己所说的,没有任何其余的念想,没有任何其余的计划,没有任何多余的打算。

只是如他所说的,简单的,普通的,没有任何异议的……想要在退休后留下来,待在他的身边。想要在全世界所有人都在指责卡尔,将蝙蝠领主塑造成一个为了反抗卡尔而壮烈牺牲的英雄的时候握着他的手,告诉卡尔说,你可以告诉我他们——

蝙蝠领主誓与领主制共存亡。

如果他真的是对卡尔说,他可以告诉别人,蝙蝠领主确确实实是想要跟超人领主站在一处的呢?

 

所以这种事真的是不能细想。他不能细想,也不敢去细想。因为一旦细想了,每一件事看起来都变得那么的不一样,每一件事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轻薄。他的心里是一定要满怀着恨的——他的心里是一定要满怀着恨的啊!因为他为什么像是这样的话在过去的三十年里从来没有告诉过他?甚至连暗示都没有的,让卡尔一直以为蝙蝠领主对于这些事是不愿意的——是要一如既往地秉承自己骑墙派还有“谁弱我帮谁”的想法跟自己对抗的。他要是真的爱着他,他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而倘若他要是真的爱着他……

他又为什么要在心知肚明自己已经没两年活头,自己就快要死了的当下决定开口去告诉他呢?

我是恨着你的啊,卡尔心想。那是第一次的,他不再对某些事满怀着旁若无人的冷静,满怀着一种一笑置之的淡然处事。他意识到了一旦他这么想,他就要对布鲁斯满怀上恨,他就要对布鲁斯对自己揭露的那名为爱意的小小一角满怀上恨。因为他有那么多的话,那么多的话——那么多想要说却从来没有说出过口的话想要对布鲁斯去说。他有那么多想要告诉他却生生把自己刹住了,只感觉到自己的舌头在自己的嘴巴里打了个结地没有去说。

而现在,布鲁斯居然轻轻松松,甚至满怀深情地告诉他,他可以爱他。

所以那凭什么,卡尔又想,那到底又是在凭什么?

 

无论怎么去想,布鲁斯都不过是一个卑劣至极的自私小人。他一定是决心利用他的爱来操纵卡尔,卡尔心想。哼,布鲁斯,你以为自己很聪明,但是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里,我的眼睛跟挂在洗手间里的那两面明镜似的。他一定得是为了一己私欲,为了能够操纵卡尔的一己私欲来故意这么说地去控制卡尔,因为这件事反而比他真的爱他这件事对卡尔来说好承受得多。

但是就算超人领主识破了蝙蝠领主想要操纵自己的小小诡计,他也还是不能在把布鲁斯像是这样地留在自己身旁。

他必须要走,卡尔心想。如果他想要保证自己的坚定,保证超人领主将在未来的几千年里继续如今日一样地守护这个世界,蝙蝠领主就必须要走。他必须不择一切手段地把蝙蝠领主从自己的身边给彻底弄走……

而当然,最后也是最斩草除根的手段,就是想个办法亲手把蝙蝠领主给送到另一个世界。

 

他在下定了这个决心后反倒冷却了下来。因为蝙蝠领主可不同于那些只是在房子里闹闹害虫,有点心烦,但是无关痛痒的反叛军——蝙蝠领主啃噬的可是整个堡垒里最主要也是最核心的那一根乘重的梁。正是因为蝙蝠领主在这件事里的难以置信的可恶,所以超人领主才要在想办法驱逐蝙蝠领主,甚至谋杀蝙蝠领主之时,变得异常的小心起来。

他小心地策划好了所有的一切,关于蝙蝠领主是将要在未来的某刻同专程救他的反叛军一起逃离这座堡垒,然后因为这场彻彻底底地叛逃而被超人领主当场击毙的整个计划——他小心地策划好了跟这个有关的所有的一切,甚至就连孤独堡垒的一条密道,一条方便反叛军偷偷潜入,可以直通距离蝙蝠领主最近的洗衣房的小小密道,连带着蝙蝠领主就在洗衣房上方往左数的第五个房间的这种事都一并地靠他在反叛军里的线人偷偷地泄露了出去。那还是那些人第一次有机会窥得超人领主所拥有的堡垒的一部分机密。但是为了能够确保自己可以除掉布鲁斯,卡尔觉得自己不在乎了。

他安排好了所有的一切,只待反叛军能够在某个时刻终于控制不住诱惑——因为超人领主确实宣布了“蝙蝠领主不仅还活着,还表示了自己誓要与领主制共存亡”的消息而按捺不住地直接上门。毕竟他确定反叛军是不可能能够拒绝这个的。因为他们就跟卡尔一样,既不相信蝙蝠领主会真心说出自己信仰领主制这种话,又觉得一定是因为卡尔施了某种诡计才会让蝙蝠领主说出像是那样的话。

如果他们能够成功地营救出蝙蝠领主,然后让蝙蝠领主在世人面前当众说出“超人领主监禁并且威胁了我——这个男人是彻头彻尾的伪善”这样的话。对于反叛军的声望还有士气将是多么大的一场提高啊!

他就是因为心知肚明着这一切才认认真真地策划了它。认真的程度甚至比核实南部几个预防洪灾的大坝的修建情况还过之不及。而在他策划着所有的这一切的时候,为了防止蝙蝠领主能够感受到任何卡尔不自然的风声,他甚至依旧维持了一种和蝙蝠领主会待在一处的和谐的相处关系。

 

事实上,因为蝙蝠领主那次看到他来焦急起身而不慎闪到的腰倒是给他和布鲁斯在闲暇的时候找了很多的事干。

“对。”布鲁斯说。“就是这儿,嗯,就是这里。你手放轻一点。”他在说完那样一番感人肺腑,让人感动,感动到卡尔恨不得当场杀了他的话后,如今却又摆出了一种施施然的轻慢还有仿佛这一切都天经地义的享受来。“我喜欢你的手按那一块的骨头,嗯,对。”他说,“可以略微用点劲儿,但是别把你所有的力都用到那一处。”蝙蝠领主这把七十岁的老骨头可禁不住超人领主像是那样地压。更何况,“你就不能用你的热视线把你的手加加热吗?”他甚至还理所当然地抬起了一点头,努力地回过脸来望着正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努力地按着布鲁斯后腰的超人领主。“我喜欢你的手热乎一点,”布鲁斯说。“毕竟能够同时享受到按摩、理疗还有拔火罐的机会可不太多。”而既然卡尔可以让自己的手变得比一般人的手要热。“我想不出你不这么多让我享受一把的那个理由。”

确实。卡尔心想。因为你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就快要死了。

因为布鲁斯就要死了,所以当然的,卡尔也就可以把一些他以前不管是出于身份还是碍于他跟布鲁斯之间情分的脸面而不乐意去做的事情变得理所当然地做了起来。他原本是万万不可能像这样耐心地给布鲁斯揉他的后腰,甚至在布鲁斯对他怎么揉自己可以更舒服地指手画脚时耐心地听着,还真的一句话都不吭声地如约照做的。他是一定会讥讽上那么几句,教育上那么几句,好让蝙蝠领主知道“超人领主绝对不是真心实意想做这种事,只是被他磨得没办法才只能这么去做”的。这对于他们原本的关系很有必要——让蝙蝠领主认清自己的地位,知道自己并不是真的得到了超人领主五体投地的爱很有必要。

但是现在,反正蝙蝠领主就要死了。

你跟一个死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呢?更重要的是,卡尔本身确实也想要让布鲁斯变得更舒服一些。因为他知道布鲁斯就要死了,所以在他的心里,他对布鲁斯的怜惜就是要比以往来得更重一些。

他甚至就连布鲁斯直到这个时刻才肯告诉他他爱他的事都一并原谅了。

他知道他说完这句话后自己就一辈子都不可能会忘记他,卡尔心想。布鲁斯明知道自己说完那句话后,卡尔的一辈子都不可能真的遗忘掉他。他明明都已经知道自己要抛下卡尔,让卡尔一个人活过他漫无止境,很有可能会持续一千、两千甚至数万年的寿命了——他明知道他已经一定要这么做,却仍旧还是在自己将要死的时候告诉卡尔说,他爱他。

他给卡尔下了一个他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的魔咒,但是没关系,卡尔又想。因为反正你就要死了。我害死了你,于是咱们两个就彻底扯平了。往好里想,反正你也没有几年的活头。往坏里想呢,我以后只要一想起你告诉我说你爱我的这件事,我就能够同时想到我决定弄死你的另一件事。

这就确保了领主的心里仍旧没有一点凡人的芥蒂。依旧可以确保领主如同那大理石雕的阿波罗一样没有任何的伤痕或者裂痕,没有任何人性的弱点,可以让他在某些时刻予以偏颇——因而导致了领主制走想了一个被一介凡人统治的君主制的那样的末路。

因为卡尔找到了这个魔咒的解决办法,所以就像是他心里想的那样,他们两个可以说是彻底地扯平了。

既然他们已经扯平了,那么当然的,卡尔没有任何的意见为布鲁斯多做一点事,他确实想要为布鲁斯多做一点事。这就是因为什么当布鲁斯这么理所当然地指挥他时,卡尔只是抬起了自己的手。他用热视线将自己的手变得比一般的人要热乎,而这也就让他再度将手放在布鲁斯的身体上时,那个不要脸的臭老头果不其然地发出了“哎哟,痛痛痛痛——好痛,不过不错,你也可以按得很舒服嘛!”这样的声音。

他就在那里,认认真真,用着一种他在做纯粹的领主时难以拥有的耐心在那里,给布鲁斯的后腰画上了圈。

而这就轮到布鲁斯,他在舒舒服服地吭哧了好一会儿后突然用手抱住了枕头,一双明明已经年迈,但是仍旧难掩视线中的犀利的眼睛突然地冲向卡尔,尖锐地瞟向了他。

“你今天还挺听话的。”

因为反正布鲁斯无论如何都要死了,所以不管布鲁斯说什么都不会生气的卡尔只是哼了声。“听话难道不是什么好事吗?”

“确实算一件好事。”只是除了,那个男人的眼睛,那个男人永远带着三分狡诈,五分思量,还有几分不确定前方是不是陷阱而变得谨慎的眼睛——他仍旧在用着那样的眼神望着正在给自己揉腰的卡尔。而他的神色因为那有些狭的眼角而变得更加的尖利。“只不过你都不会回嘴,让我觉得很不习惯了。”

“我也不是事事都会回嘴的。”卡尔笑了。“我心疼你但是你却露出这样的神色——你真难伺候,布鲁斯。”

“就是这个让我觉得不太习惯。”但是布鲁斯却比卡尔的委婉更加直接。毕竟他是他们两个中更加一无所有,并且也因此更加不掩尖锐,无所顾忌的那一个。“你这副样子会让我觉得,你是不是又在背着我有什么自己一个人偷偷的打算了,超人领主?”

这让卡尔的手微微地滞了下。

“我什么时候背着你有过任何的打算?”这一次,他稍稍有点严肃,而且非常地认真。“你是打算说我有哪条政令是没有经过你的首肯,没有拿到你的赞同票而施行——是背着你去做的吗?”

就是这个。蝙蝠领主用着一种“就是这个”的眼神看着他。“没错,就是这个。”他看上去真的有些敏锐的让人痛恨得慌。“你要是一天不跟我像这样地反驳两句,我就要开始怀疑你把我认识的那个卡尔藏到哪去。”

“你真的是贱的慌。”卡尔没忍住嗤笑。他没有忍住嗤笑,虽然内心的某一处,他也在因为布鲁斯说的话逐渐地拧紧。他分明是感觉到自己心中某根弦正在越拧越紧——绝对不能再让布鲁斯拨动他心弦哪怕一次地在那里越拧越紧。

但是偏偏,他的面上看起来很轻快。“你都跟我说了你要与我们的领主制在一起共存亡。”你都说了像是那种的话。“我因此终于觉得你也是个说得过去的老头。”因此觉得布鲁斯其实并不是那么一个十恶不赦只想着自己开心,从来没有想过领主爬起来背负这样的骂名到底是多么痛苦的混蛋又怎么了?

“你就不能认为我是被你那几句话动容而决定要对你好点了吗?”

这让那个布鲁斯在那里又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一会儿,用着那么一种野兽思量——这个人说的到底是对的还是不对的,这个人到底是想干什么的方式在那里默不作声地思考了一会儿。他就在那里默不作声地望着他,直到卡尔开始感觉自己给布鲁斯按摩的手指正在这样的对视下变得僵硬的那一刻,才终于将视线挪开望向其他地方的,默不作声地望了卡尔相当长时间的一会儿。

然后,“喔。”他说。“那要是这样,你真好搞定。”他用着一种像是完全没察觉卡尔一样的方式在那里耸了耸肩,相当平静地说道。“早知道我刚开始被关的时候就跟你这么说。”

拉倒吧,卡尔嗤笑。“我只会因为你居然有脸跟我说这种话把你关进瞭望塔最底层的政治犯监狱。”你不会想知道那里的环境的,蝙蝠领主。“反正肯定不会有人在你闪了腰以后还在这里任劳任怨地按你的腰,还要像这样地听你奚落。”

“我可未必真的在奚落你。”而这就是蝙蝠领主最讨人厌的地方。他用着那么一种仿佛他已经看透了某种方式,或者说——他已经确定了自己眼下的处境,决定走一步看一步,于是轻松地把脸又放回去,放到枕头上去地对着卡尔在说。“对,这里,就是这里。”他说,“用力,嗯。”他又恢复了那么一副超级享受的可恨样子,以至于让卡尔觉得自己可能比自己原本预料的还要更加盼望那些还未赶来的反叛军。

 

他对这么一群可以结束自己折磨的人真的是望眼欲穿——望眼欲穿,兄弟们啊!

 

但是也有一些还不错的时光。

就比如说,因为布鲁斯反正都是会死的,不仅如此,看起来他确实是不打算继续联络反叛军——他就是有意留在卡尔周围,让卡尔相信他是真的爱他,让卡尔因此在布鲁斯死后心智失常,因为卡尔看穿了布鲁斯像是这样的一番计划,所以他也就难得地决定请布鲁斯从他的监牢里出来,例如,在卡尔的堡垒里略微地走动走动。“你就说你想吃什么吧。”卡尔又说,做出一副相当恳切并且温和的样子。“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让机器人给你做。”

这让即使被说了可以偶尔在卡尔的监视下离开自己的房间也一副懒得动的模样——充其量只是让自己躺着的地方从卧房换到了堡垒沙发上的布鲁斯动了动他的眼珠。

“我想吃甜饼。”然后布鲁斯说。“阿尔弗雷德做的那种特别好吃的小甜饼。”

他这是要让卡尔去墓地里掘尸把阿尔弗雷德搞回来啊。

可是,“不用那么麻烦。”那个瘫在沙发上的男人听上去甚至还挺通情达理。“我知道你跟阿尔弗雷德学过怎么做它。”所以既然阿尔弗雷德走了,那么理所当然的,“你给我做。”他甚至露出一副没有丝毫自觉自己正要求全世界最了不起的,最德高望重的领主超人给自己做小零食吃的表情,就好像领主超人过来伺候自己是天经地义的德行在那里说,“不用加太多糖——反正我就想吃小甜饼了,既然你说我可以随便选自己想吃的东西的话,那么行吧。”他说。“你给我做。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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