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蝙超无差|领主+主世界】因为是约定好了的事

Summary: “你的蝙蝠侠确实没有让你一个人打完整场战争。”布鲁斯说,“他没有办法告诉你,所以委托我来。”

结束了。

可以休息了。

恋人可以再次聚首,梦想可以再次被演奏。

而自然将有公义的冠冕为他们存留。

Note: 超蝙超无差向3w4一发完,配对蓝超和黑蝙,白超和灰蝙。黑蝙落入三千年后的领主世界。涉及到了寿命梗,但是在我心中它是温柔的。

通宵七个小时写了这么多字,我只知道有段时间我肯定没说人话。但是我没法改了(震声)一小时都没睡改什么改!睡觉!睡觉了!我要睡觉,大家再见了!!!

因为超过了lft文字数的软上限,所以请移步sy同名376196 或 a那什么3 41301075(请自行搜索镜像站)


当月光从孤独堡垒主卧室的舷窗落进来时,蝙蝠侠正站在房间中央本该是床铺的位置的那个巨大的培养缸的面前。虽然在北极的极夜,建筑物本不应该随意开窗,就好像即使开了窗,“北极的冬夜也不可能真的看得到月亮。”

月亮,不过是一种从来没有到过北极的人才会有的自欺欺人的想法。

实际上,北极的夜晚总是很安静,很黑暗,除了偶尔出现的天空很远处的极光,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寂寥。

“你这个窗户映进来的‘月光’根本就不能叫做月光吧。”那只是一种氪星科技创作出来的幻象,像是柔柔的水,将房间主人所希望看到的东西向下投射在这个寂静而又空旷的房间。

但是。

“如果我觉得那是月亮的话,那就会是月亮。”他仍旧记得当克拉克说起这话时转过头对着他露出的那一点微微的笑容。他在说这种无赖话的时候总是会笑得很明亮,就好像只要他笑得够用力,其他人就可以忽视掉这里存在的本来的问题一样。

这就是克拉克一向喜欢的,在他懒得想具体的借口又需要糊弄布鲁斯时会采取的办法。

而更何况,“虽然在没有光线的时候,它会看起来像是一轮月亮……”

但是在太阳来临的时候,“它也会如实地将第一缕阳光送入这个距离人类最遥远也最安静的房间。”

我想要在卧室开一个舷窗。更早一些的时候,当窗户还不在这里,因为孤独堡垒原本的设计是不包括像是这样愚蠢,并且没有用处的装潢的时候,他仍旧记得克拉克是用怎样活力充沛,并且兴致盎然的声音对着布鲁斯说,“因为,你看,虽然外面现在是一片漆黑,但是如果不开窗的话。”

那我岂不也就永远都看不到地平线上即将升起的那一轮太阳?

他曾经因为这样的话而忍不住轻轻嗤笑过,一部分是因为克拉克在这方面一如既往的追求浪漫,另一部分,则是因为他确实在那一刻看到了,在房间的照明下回过头,望向他的克拉克在那一瞬间笑弯了眼。

你总是会在看到心爱的人冲自己笑时忍不住回他一个微笑的。这种几乎是写在了人类本能中的行为,即使冷硬如布鲁斯也说得上一句无从抗拒。而更何况——

他其实并不介意在私下里对着自己喜欢的人眯起眼睛来微笑。

因为当克拉克看到时,他只会更加用力,更加快活的露齿而笑。

正是因为相视而笑这件事如此简单却能让喜爱的人获得那么多温暖还有快乐的报偿,所以蝙蝠侠完全不介意让克拉克在这种时候知道他其实对他有多么的喜欢。

不过或许这就是他们经常呆在一起,然后因为某个人先说的蠢话开始哈哈大笑起来的那个报应吧。

如今的蝙蝠侠站在那,沉默地仰起头。

他看到那个“超人”正悬停在培养缸中。

除了那闭紧了眼睛,恬静安然的头颅外,他所熟知的男人剩下的部位,也不过是一群内脏和骨架,还有他们所组成的一道令人熟悉的轮廓。

那就是无所不能的“超人”所留下的最后的残骸。

而这,也就是“超人领主”统治世界三千年后所抵达的那个理想中的终局。

 

要想弄明白这个故事从何开始,或许我们需要把时间倒回到大概两个月之前。在那时,布鲁斯正在像平时一样和正义联盟一起阻止地球的崩坏还有世界的毁灭。

其实仔细想来,整件事都说得上是一句大意了。因为最开始调查的结果,那只不过是一些二流反派联手组成的犯罪团伙。完全不需要太多一线成员上场押上。毕竟如果每次像是这样的工作都要将所有人员集合,那么恐怕大多数拥有“普通人类”身份的成员都再也不能拥有普通人类那样能够拥有一份稳定工作的生活。只要瞭望塔留守值班的成员出手就足够了,在那一刻,布鲁斯做出了如下的判断。完全没有必要召集正在工作中的琼恩或者戴安娜,也没有必要叫来远在堪萨斯,正在帮自己的父母收割农田的克拉克。毕竟他们那时已经有了蝙蝠、闪电、绿灯还有鹰女四位主要成员。

他仍旧记得自己在出发前给克拉克随手发出的一条信息。

“……玩具人还有镜像大师搞出了一点小小的乱子,问题不大,我去执行任务。”

“确定不需要我帮助吗?”克拉克的信息一如既往地回复的很快。毕竟他有着超级速度,而在布鲁斯替他把手机换成“即使略微打字快上一点也不至于因为太过迅捷的输入而死机”的韦恩特供版后,他总是会有一种错觉,也就是当他需要时,克拉克随时会为了他出现在线上。“虽然确实听起来不是什么麻烦事,但是反正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出手,那只会需要几个分钟。”

他那时甚至还很有闲心地对着“只要几分钟”这几个字想到了好几个黄色笑话,不过怎么能这样呢,蝙蝠侠正要出发去执行任务。

“没有必要。也需要锻炼一下你不在场的情况下联盟成员的危机处理能力。”尤其是新加入联盟的沃利,还有替代了哈尔加入了联盟的斯图尔特,“况且你工作后不是很难能够抽出一整天的空回家,跟你的父母团聚吗?”虽然超人具有超级速度,但是同样的,他也有着自己超级英雄的义务。而除此之外,布鲁斯知道,克拉克就会像人类一样,在工作之余会希望有一些能够自己呆着,什么都不做的懒洋洋的独处时间。

他确实很少会回家,正因如此,“好好陪陪他们。”布鲁斯犹豫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话,告诉克拉克说,“如果你真的在堪萨斯闲着没事干的话,去陪你母亲织织毛线也挺不错的。”

“嗷呜。”虽然只是信息,布鲁斯完全看不出在通讯另一边的克拉克那一刻的表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几乎能够听到那个男人就在他耳旁悲伤地叫道。“我讨厌陪她织毛线,就整体来说,我只是给她当一个摆着毛线的架子。”就算超人称得上是一个非常喜爱他的父母并且愿意抽时间陪伴他们的老实孩子,“我觉得那还不如让我去收拾家务,至少那样我不会坐到一半的时候在那里举着胳膊睡着。”

但是,“谢谢你,布鲁斯。”在那一长串的留言,只是单纯为了逗一逗布鲁斯,让布鲁斯能够感觉到轻松愉快的发言后,他又看到新一条的信息在这么说。“照顾好你自己。”

蝙蝠侠不需要人提醒他在战斗中照顾好自己。

这就是蝙蝠侠的自负,是已经从事这个工作近二十年,如今已有四十岁有余的布鲁斯才会拥有的那一份跨越了无数苦难还有阴谋的亮闪闪的自负。

但是,好吧。

走多了夜道,总是会在阴沟里翻船的。

就算蝙蝠侠确实完成了一个又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仅如此,他多次拯救自己的城市于水火,他跟无数具有着超能力以至于不可能是凡人能够击败的对象对战并且获胜——但是依旧这不能说明,在下一场战斗中,蝙蝠侠一定是能够再次获胜的。

而那就是蝙蝠侠面对的一次失利。

当他意识到原来镜像大师和玩具人的背后其实是那个野心家汪达尔的时候,不妙的预感已经攀上了布鲁斯的心头。他试图联系克拉克,但是看起来这个地方正在因为机关的设置而出现了一种干扰信号的强磁场。此时撤退当然是可以保全性命的,然而布鲁斯看到了他们在地下掩盖的那一个实验核弹——可以想见,在西非这样一个贫穷混乱的地方,这个核弹只是一个很小的实验。它一定会引发许多人的死亡,许多城市的灾难,而更不用说,会有很多人在那之后被迫活在这个满是辐射的土地上,一代一代的畸形,并且因此流离失所。

然而对于世界的绝大多数人来说,这不过是一个转眼就会忘记了的,在多少年后被作为“世界最残酷的几个地方”的YouTube猎奇视频素材才会被想起来的,无关紧要的一个角落。

最好的决策是马上撤退,通知联盟其他成员,然后为汪达尔接下来的打算,为汪达尔可能在美国或者欧洲哪个富饶城市的地下重演此次灾难做出完全的准备。

但是在那一刻,布鲁斯却转向了斯图尔特。

“用你的灯戒制造一个能够将它封闭起来,减少爆炸影响的力场是可能的吗?”

那是有可能的,“只是它依旧会爆炸……”这个地底会出现坍塌,“而辐射我们几个是躲不过去的!”

“就那么做!”布鲁斯说。“闪电!”他在怒吼,“全速奔跑!跑!去告诉超人这里发生的事……”

“我正在努力!但是镜像大师……”

然后,所有的一切都在他们面前成为了一道耀眼的白光。

虽然在蝙蝠侠下令的那一刻,绿灯侠就已经用他的灯戒将那颗原子弹封闭了起来,但是当爆炸出现时,仍旧有剧烈的白光撕裂了那一抹象征着意志的绿色。当蝙蝠侠下意识地扬起了他的斗篷,并且清楚着“这就是最后一次了”的时候,他的心里其实那一刻在想着:

如果超人知道了,他一定会很伤心吧。

如果克拉克知道了,他一定会很伤心吧。

不用想。在每一个毫秒,每一个微妙都被拉长了的时间中,布鲁斯在那里沉静而又蓦然地想着。他一定会很伤心,啊,克拉克。他想。那个男人一定会哭。因为他一定会是那种为了这点小事而忍不住深深哭泣的存在。

啊。布鲁斯想。

我还有那么多话没有跟克拉克说,我还没有那么多事跟克拉克没有去做。

更重要的是……

我和他约定了会尽我所能地陪他走到最后的。

我和他约定了会在未来几十年的人生中陪伴着他,不要让他感到孤独的。

或许正是因此,正是因为在那一刻布鲁斯想起了克拉克曾经望着他,难过而又忧伤,说着“你终究也会离开我,就像是其他人一样,徒留下我一个人面对自己之后几百年人生”的脸。

我想要在那一刻伸手拉他。

就在布鲁斯想到了这件事的那一刻。

纯白的光终于吞没了他。

 

当布鲁斯再一次醒来,他其实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到底所在何处。他只是感觉到他所处的空间狭窄、拥挤。

“这里是哪?该死!”还没等他摸清此处的情况——或者因为那几乎能够让人窒息的空气而晕厥过去的时候,他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他的脸侧,一说话就有热气喷出来,潮乎乎的。“我快被挤死了,就算这是地狱我也不要落到像是这样人挤人的地狱来……”

“安静!”下一个说话的是从他右手边传来的斯图尔特。“我听到你了,闪电……”

“我快要窒息了!”而骤然伸出手,打破了他们的绝境,也让一缕光从黑暗中漏进来的,是待在他背上的鹰女。“哟——嗬!”随着一只手从泥土中钻出,几十秒钟后,联盟的诸位终于从被泥土掩埋的命运中爬了出来。

“这里是地狱吗?”沃利一边让自己爬了出来,抖掉浑身的泥土,一边四处张望着。“我看不像。”这么说着,他的身形闪烁了一下,又过了半秒,“这里看起来像是美洲的某处地方,我还没有绕完它全部的海岸线,但是我看到了一些城市……很有风格,反正不会是咱们在的非洲。”

“联系不到OA。”而灯侠低下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灯戒,看着那个耗尽了能源,在众人的注视下只是闪烁了几下的戒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能源见底所以通讯距离变短……总之我刚刚送出的最后一个信号没有搜索到任何OA的回音。”

“这地方看起来挺奇怪的。”

而布鲁斯赞同鹰女的这句发言——虽然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所有人一眼都能看出的发言。

眼前是一片金灿灿的,绵延万里的麦田。碧蓝的天空偶尔会飞过一两只燕子似的飞鸟。而如果用头盔的扫描系统去观察——布鲁斯可以确信,那些麦子并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地球植物。它看起来具有多种已知的小麦和黍麦的基本特征,但是从它沉甸甸垂下的麦穗的大小还有那奇特的麦芒,布鲁斯认为它更有可能是一种进行过多次基因重组的地球上麦类的近亲。

而这不是最奇怪的。

“方圆大概一百公里全都是像是这样的麦田。”已经飞到了高空,在眺望完毕后又落了回来的鹰女向他们报告道,“远处可以看到……疑似城市的建筑群。除此之外我还看到了非常大型的……疑似的联合收割机。”

但是只有他们脚下这片土地是很奇怪的。

大概五米见方的地方,这里没有种植小麦,只是有着一些颇为杂乱的杂草。虽然当鹰女将他们挖出来时费了不少的劲,所以也存在着是这里本来应该种植了麦子,只是在他们爬出来的过程中不慎将小麦压扁的可能。但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们爬出来的区域边缘未免也太整齐了。

“我们至少向上挖了得有六七米的距离。”谢天谢地,斯图尔特的灯戒和蝙蝠侠的装备在泥土向下垮塌时保护了他们。鹰女和闪电先获得了自由(“只要我刨的比它塌下来的速度还快,活埋就永远追不上我!”),然后他们想办法弄出了被困在地下的蝙蝠还有灯侠。而在原本他们出现的那个地方……

“有一具……人体的骸骨。”

用上头盔的X透视,又跪在泥土中,努力向下看了一会儿的布鲁斯抬头说道。“虽然已经被严重破坏了,但是我猜想,它原本应该是一个棺椁。”

“所以我们钻进了一个人的棺材板里。”闪电吹了声口哨,“这很酷,但我希望它不要出现第二次。”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个东西。”另一个跟此处的环境格格不入的东西。

虽然已经被刨出来的土盖了个严实,稍不留意就会被人忽略,但是仍旧用他的X透视注意到了他的蝙蝠侠说。

在那里,在原本应该是他们所在的棺椁的正上方的地方。

摆着一束包在天蓝色的软纸里的,雏菊和玫瑰组成的金红色的花束。

 

“那很奇怪。”在稍后,稍后,更后面一些,当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落脚的地点,当他们终于找到了“人类”和“人类”居住的城市,能够在某处安顿下来,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讨论他们的发现时,布鲁斯说,“因为莎耶拉报告那两百四十万英亩的土地中并没有其他类似的‘空地’出现。”更况且,“考虑到那骸骨所在的位置之深,我怀疑它至少也在那里埋葬了几百年。”甚至一千年。布鲁斯想。如果那片土地是那种被开发过的土地,不是在那里任由泥土堆积的区域的话,那么或许它存在的念头要比一千年来得更多。

可是“那捧花也未必是真的用来凭吊棺椁里面的人的。”斯图尔特静静地反驳。“因为首先,如果那真是一个纪念的话,那么不留下任何的标记,只有一篇五米见方的空地的方式实在是太过奇怪。其次,它的周围都是茁壮成长的小麦田。”麦田并没有被人走过的痕迹,而躺在那里的那一束花却显得很新。“除非那个人像是鹰女一样,是可以从天而降地飞下来……”

布鲁斯并没有很快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事实上,他发现自己确实正在认真思索着其中的某种可能性。他没有说出口,但是他正在想的可能性。

只不过,“你们还对那个问题真有闲情逸致啊!”已经在旁边忍耐了半天,终于,在发现他们没人打算把话题引向那个更为严重,也更为关键的话题的沃利在那里,终于忍不住地开口说,“有没有人来慰问一下我这个小倒霉蛋?”他坐在那里,眺望着城市中心竖立的几座雕像,悻悻地开口说,“你们几个在这个世界上倒是都成为了领主——但是要知道我可是在这个世界里英年早逝,并且一死,就是死了三千多年啊!”

 

沃利其实提出的是他们不得不研究的第二个问题。

“这不是我们的世界,或者,也可以说是以某种可能为前提的未来世界。”虽然城市的结构变化了,所应有的科技发展了,甚至于蝙蝠侠用的领先自己世界其他人水平几十年的装备,在这个世界的人眼里都是“好复古!天啊,你真的做出了那种几千年以前感觉的装备品,天啊,你这么热衷于还原扮演蝙蝠领主,你一定是他的脑残粉吧”的落伍设备,但是总而言之,“这个世界能够查询到我们存在过的历史记录。”

事实上,他们还是有名的人。

“领主们从水深火热的世界中引领了我们。在领主们出现之前,这个世界是由几百个国家组成的混乱星球。”随便去问一个路边的小孩子,他们都可以把这种事当作常识似的告诉布鲁斯他们说,“国家与国家之间不停兴起战争,富有者欺凌贫困者,强大者压榨弱小者……”领主们也曾经在旧秩序的统治下四处奔走。“然而每当他们救下一个,就会死去两个。每当他们做了一件好事,就会出现两件坏事。”

事件的导火索是其中一位领主,曾经的英雄沃利·韦斯特的死亡。

“当时的野心家卢瑟为了扩张自己的势力而杀害了可怜的韦斯特。”身为悲惨的被杀害者,可怜的沃利在听到这句话时忍不住发出一句低低的哼哼(“我们就不能把‘可怜的’这个开头给去掉吗?”),“而在此之前他已经入狱过数次,却因为自己的能量又被无罪释放过数次。”因卢瑟的诡计而受到伤害的人不计其数,因此,“伟大的领主们决定要站出来扛起责任,拯救地球。”

 

这听起来简直就是些天方夜谭式的东西,然而当他们抬起头就可以看到城市中心最为高耸,也是最引人注目的几座雕像时,再多的质疑也只能被他们吞回肚子。“这是大概两百年前制作的一批雕像。”或许是因为他们的打扮和雕像所描绘的那些领主实在太像,将他们认定为是领主的狂热粉丝的人们这么热情地介绍说。“没有大都会那里的雕像更有年头,但是即使如此,哥谭湾的雕像也能在东海岸最有年头的雕像排行榜中排名前十。”你们是领主们的狂热巡礼者吗?他们甚至会友善而好奇地发问,“可以看出,你们很痴迷于他们——虽然乍一看一样,但是仔细瞧瞧,我的眼镜告诉了我你的cos装是他们成为领主前资料里的那一套。”那酷毙了!那些人类用着时下的流行语——一些布鲁斯不得不凭借着自己多年来对语言流变的研究才能勉强搞懂的话对着他们说,“啊,没有想到这么久以后还有人会这么喜欢领主和他们留下来的精神遗产……”

“你们是阿宅吧?”那个最激动的抓着蝙蝠侠,问他他到底是用了多么天才的想法才会想到可以通过小撞针的方式来解决钩爪枪弹射问题的男孩忍不住说,“我都是直接用电子系统设置的,虽然很方便,也很灵巧,但是正因如此才缺少了一点你这种钩爪枪才会有的古朴的厚重感。”原来如此,这个即使是到了布鲁斯他们的世界也多半会被认定成阿宅的年轻人点起头来的说,“原来有时候,落后的装备反而可以在这方面营造出一种完美的复原……”

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东西,那个年轻人又说,“我已经靠眼镜扫描了它的基础构造,等回头我到了家,我就可以用模印机把它完美地复制出来。”

七位领主的雕像日日夜夜地站立在城市的最中央。

只是,“你说的这段历史始于三千年以前。”

没错,那个年轻人看着他们,理所当然地说。“虽然最早期还有一些领主活着,但是随着神奇女侠领主返回天堂岛,在那之后仍旧还在活动,并且管理着我们的日常,守护着我们的存在只剩下了一个……”

换言之。

“‘超人领主’已于天空上守望我们,达到了漫长的三千年。”

 

“你知道问题出现在哪了,对吧,蝙蝠侠?”

问题不是出在他们已知的历史里,卢瑟竞选总统的失败,还有在那个卢瑟阴谋的陷阱里,沃利的成功出逃,而是除此之外的另一件严重的事。

“是啊。”所以当斯图尔特发问时,迟迟没有做声,一直在思考的蝙蝠侠抬起头来,望着他的眼睛,严肃地说,“灯侠,我知道……我知道。”

 

超人的寿命将会长达八百年,如果按照他同族遗留下的那些记录,那些在氪星毁灭前曾经迁居到黄太阳的星球居住的个体的记录,他至少能再活八百年,最多则可能达到惊人的一千二百年。

这是克拉克拜托斯图尔特利用OA的渠道,为自己整理《氪星人在黄太阳下的生理活动》信息时所知道的消息。蝙蝠侠仍旧还记得当他们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他和克拉克两个人正坐在孤独堡垒电脑的主机前。当斯图尔特前来拜访的消息传来时,本来坐在布鲁斯旁边的克拉克站起身,迎了出去,解开了堡垒大门的封锁,然后热情地迎接了他。当他这么做时,布鲁斯则在他的座位上,慢吞吞地吃着超人亲自替自己取来的那份快餐炒面,并思考着等等要不要趁阿尔弗雷德不在,给自己加餐几个甜饼。

但是当斯图尔特走进房间时,本来将脚蹬在控制台上,闲着无聊地用叉子拨弄着快餐盒里的虾仁的布鲁斯却下意识地站立了起来。

他仍旧记得那个时候跟在克拉克身后的斯图尔特,他的神情看起来有多么的严肃。

“略微坐一会儿吧。”克拉克热情地坚持着。“我知道这个花费了你不少力气……”

“不。”而这个才刚刚担任地球灯侠一职没多久,一直表示着并不想真的跟联盟的众人搞好关系的斯图尔特,他只是……有些迟疑地说,“谢谢你,超人,但是那是不必要的。”

克拉克一定和布鲁斯一样,能够从斯图尔特脸上看出那么多的犹疑还有不确定。一个一向以寡言少语作为自己标志的绿灯侠居然会在众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布鲁斯可以预感到他带来的东西有多么让人不安,以至于需要蝙蝠侠在那一刻也起身并且谨慎相待。

然而实际上,“就只是你拜托我完成的那么一份报告。”

就只是克拉克拜托斯图尔特完成的那么一份《氪星人在黄太阳下生理活动》的有关报告。

他们甚至只是为了应对卢瑟接下来对超人设下的计划,所以才以一种“试试看”的心态请求斯图尔特完成的,简单的调查报告。

然而谁能料想到,当年轻的忒修斯得胜归来之时,挂在船桅杆上的却是一面刺目的黑旗呢?

“……我有事情要告诉你。”他同样记得当斯图尔特将手里的报告递给克拉克时,迟疑了半晌,终于还是抓住了那份报告没有松手,在一阵漫长的僵持下,看着克拉克的眼睛,对着他低声说,“我想你可能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布鲁斯并不是这里的其他人。”而在那个时候,超人只是轻快地这么表达。“他跟我一样,同样是这座堡垒的半个主人。而我相信,所有跟我的人生有关的事情,他跟我一样有权、并且热切地想要知道。”

况且,“是什么让你这么忧心呢?”克拉克的眼睛在那一瞬间暗淡了下来,当他这么看人时,他那双总是带着笑的蓝眼便会因此挂上几分抹除不掉的深深的哀伤。

他有着一双像是天空一样,很漂亮的蓝眼睛,而当他默不作声却相当认真地盯着人看时,那双眼睛所带来的真挚的压力,总是可以让绝大多数人在他的面前卸下心防。

布鲁斯知道这个,因为布鲁斯是被这双眼睛凝望过最多次的人。

而也正是因此,当最终投降了的斯图尔特闭上了眼,就像是心一横一样地决然的开口时,布鲁斯同样也觉得,无论他们收到什么样的消息,他和克拉克都不该对此感到太过奇怪。

那确实不是一个让人特别惊奇的消息,但是另一方面,也是让超人和布鲁斯同时变了脸色,在那里沉默地伫立了良久的,令人意外的消息。

“关于你在黄太阳下的寿命……”在那时,斯图尔特的眼睛望着超人,停顿,然后不无哀怜地说,“我们曾经以为它会是两百岁到三百岁,但是实际资料显示,即使是身体最为孱弱的氪星人,也可以在黄太阳下活到八百年之久。”平均年龄是一千余岁,而最长的记录可以达到惊人的“一千二百余年。”

也就是说。

“你至少还能再活个一千年左右。”斯图尔特在那一刻哀伤地望着他,望着他,还有他身边那同寻常人类一样,最多寿命也不过百岁的恋人,沉痛地说。

 

那是黄太阳对这个种族做出的最美好的祝福,也与此同时……

是对一个像是人类一样生活的男人所能做出的最为残忍的诅咒。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在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很长很长,非常漫长的一段时间,每当布鲁斯和克拉克的视线对上,当布鲁斯看到克拉克一个人坐在那里,独自对着堡垒主卧的那一扇窗静静地发呆时,他就知道,他一定是又在想他们得知的那件事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布鲁斯,我不知道。”当他难得愿意谈论这个话题——因为绝大多数时候,他在这方面像是绝大多数人类一样,宁愿自己消化,并在被人关心时选择闭口不提——他都会坐在那里,不自觉地绞紧自己合拢的手指。“预计自己可能比别人多活个一百年,和至少要多活八九百年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八九百年,那是从中世纪一路横跨到现代的漫长的八九百年。“要知道整个人类的文明历史加在一起,可能也就不过是八九百年五倍的四五千年。”

他要一个人活过人类漫长征战历史的五分之一。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当他们的眼睛对上,当克拉克愿意在布鲁斯面前展示他的惊慌,他的蓝眼睛看起来总是下着雨的,不是那种连绵的细雨,而是暴风雨时海浪涌起的波涛,然而波涛又是被强行压了下去,以至于是一种沉默,乃至于像是乌云似的黑色的。“我不知道……布鲁斯,我不知道。”从来没有人活过像是他那样非常漫长的时间。

在《圣经》里,玛土撒拉是人们所知的寿命最长久的人,而这位诺亚的祖父也不过活了短短的九百六十九年。而在中国《庄子》的记载里,活得最久的人名叫彭祖,而他也不过活了区区的八百余年。

而克拉克面对的却是漫长的一千余年。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

没有人知道克拉克该怎么做。

“我能够怎么做呢?”他至今都记得当他坐在克拉克面前,沉默良久,然后将手放到他的膝盖上,希望借此能够减轻他的痛苦时,克拉克那一瞬间发出的低泣,还有他用手攥住布鲁斯的手时所爆发出的强劲的力道。“我该怎么办呢?布鲁斯……布鲁斯。”

在欧洲人的幻想中,有一种名叫精灵的生物可以活过许多年,按照托尔金的说法,可以达到漫长的几千余年。

“但是他们中没有一个是独自活过几千余年的。”

更况且。

“他们是按照会活过几千余年的方式被抚养,然后像是那样的长大。”

你总能找到一些新的乐趣来填充自己的生活的。布鲁斯坐在那里,他知道其他人在这个位置上会怎么说。你总能找到新的兴趣,新的爱好。别用你的超级大脑……“练练搏击,练练柔道。”布鲁斯听到自己在那里极其空洞地建议道,“我总是说你太依赖自己的超能力,对红太阳下的肉体战斗不太认真。”而克拉克总是会推脱说,因为他的工作太累,而他可不像某些除了董事会外压根不用去上班的人,可以每天花费七八个小时在他的身体锻炼上。

你现在可以有无数的时间用在这想锻炼上了。

高兴吧,欢呼吧。

像是这样的话,布鲁斯动着嘴唇。

他发现自己说不出来。

 

年轻的克拉克·肯特是被他人类的父母抚养长大的。

他像是人类一样的生活,人类一样的成长,像是人类一样的步过自己童年,还有短暂的青春期。

而现在,他们要告诉一个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人类一样,所有的感情都像是人类一样,完全脱胎于人类,所以注定无法在这个过程中超越了人类的男人道。

你要独自活过接下来的一千余年。

 

布鲁斯仍旧记得在那之后的某些夜晚,当他躺在孤独堡垒主卧的床榻上,在那里阖着眼,因为终于完成夜巡后的疲惫而昏昏欲睡时,克拉克是以怎样的小心爬上床,躺倒在已经快要睡着的布鲁斯的身边。

他总是不说话,总是会在布鲁斯迷糊地动着身体,想要找到他时待在那里,蜷在布鲁斯的身边,手指抓着布鲁斯的肩膀。

而他的头最终会贴在布鲁斯的胸膛上。

他在听他的呼吸,布鲁斯知道,他在听他的心跳。

那原本只是“我会在那一头多等你一百年”的玩笑一样的说辞,突然在那个消息公布之后异常残忍地接近。

“……我会害怕某一天早晨我张开眼,然后发现这个地方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明明建立了孤独堡垒以逃避人群的喧闹,但是最终,却也在孤独堡垒里感到了畏惧孤独的克拉克,在他以为布鲁斯已经睡着的时候将他的头靠在布鲁斯的肩膀上,握着他,搂着他,就像是个孩子似的说。

我怕有一天早上醒来,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再也见不到你,足足一千年的时间,我要独自在这个世界上徘徊,再也见不到你。

布鲁斯。当他这么喃喃着,收紧握住了布鲁斯臂膀的手指,用着他以为布鲁斯听不到的声调在那里低声地呼唤他时,布鲁斯觉得他知道他其实真正想对自己说出的那一句话。

布鲁斯。那个男人其实在那一刻想对着他说。

“求求你……请不要死。”

 

收集这个世界和自己世界异同,对于布鲁斯来说其实并不是非常的费力。虽然这个世界也有不承认领主制度的反抗军,也有着一些艺术家,因为“艺术天生就要追崇自由,蔑视一切的制度与桎梏”而在墙壁上涂鸦像是反对超人领主的海报、标语,但是整体来说,这个世界很和平,非常的……平和。

“因为机器已经包揽了大部分的工作嘛。”那个站在蝙蝠领主的雕像下,惊叹着“你们是哪里来的乡下人?该不会从小就是在反叛军那边长大的?天啊,就算这样这也是基本常识……还是说你们是海那边曾经的俄罗斯人?我听说那边几千年前的教育跟我们不太相同……但不对啊现在应该都相同了啊”的年轻人这么轻松愉快地告诉着他们说,“你看,有自动驾驶的机器播种,自动驾驶的机器插秧,自动驾驶的机器洒水,自动驾驶的机器收割……”

领主们在领主历第七年的时候终结了战争。一向主张不会介入各国政治问题的联盟在转变成领主制后,就开始以“并不希望看到更多的人死去”为借口介入了国家间的关系,而纵使一开始联合国提出了许多抗议……

但是只要消灭掉国家和国家间的区别,人们就可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隔阂。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年轻人看着他们,相当愉快地说。“至少,可以宣战的主体已经不存在了,所以战争也就不存在了。”

然后,领主们开始消灭贫穷。

“旧世界的国家存在着很多问题。它们有的擅长渔业,有的擅长农业,有的擅长矿产开发,还有的适合进行畜牧业的发展。”但是因为贫穷的存在,富有者可以挥霍资源,而贫困者却在温饱线的挣扎中慢慢地饿死……

领主们对资源的调配重新进行了安排。

“每一个人都应该吃得起面包,就好像每一个人都应该在冬天有一个不至于冻到手脚的被窝。”

只要存在国家就一定会存在的贫富间的差距,因为国家界限的消失和自动播种机器的普及而被领主们消灭。

然后,是领主们一直试图与之对抗的犯罪。

“领主历三十七年,所有现实里的罪恶全部被消灭了。”当然这不是完全的事实,因为在那之后还有过几次罪案的爆发,但是“基本上都是一些小事件”,只要超人领主出现并且对着嫌犯的脑子轻轻一割,“一切就又回归了人们所渴望的和平”。“再也不会有孩子在巷子里失去他们的父母,再也不会有孩子因为精神病人的作乐而不幸命丧黄泉”。

这是领主们宣传时的标语,就好像这也是领主们一直以来信奉的真谛。

“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喜欢蝙蝠领主吗?”那个年轻人望着蝙蝠侠,看着他的眼睛,骄傲地说,“因为虽然整个领主制的建立离不开超人领主的号召,但是所有具体的监管机制的设立还有有关设备的建造——那些奠定了领主制真正基础的工作,其实是由一位人类,且仅是一位人类的蝙蝠领主所完成。”

 

如果将坐在瞭望塔上无时无刻不在监控着地球的超人领主视为一个暴君的话,那么毫无疑问,传达这位白色暴君的所想,并且让他的政令得以成功推行的,正是站在他身旁的那位灰衣宰相。

 

超人领主与蝙蝠领主,领主制度的两位奠基人,也是象征着领主制度核心的那两个人。

 

“只是蝙蝠领主的时代已经在很久以前了,得有三千年了吧?今年是,我想想,领主历的三千一百二十七年,而蝙蝠领主死于四十三年。”他活过了那个时代人类的平均寿命,“换句话说,超人领主已经在蝙蝠领主死后统治这个世界长达三千零八十四年。”

 

当然这三千零八十四年并不是只有超人领主的三千零八十四年。

像是火星领主,他就活到了领主历的三百六十一年,而活的更久,和超人领主一样可以永生的女侠领主,她一直在人间停留了一千零六十六年。也就是说在所有的领主要么死亡要么离去之后,超人领主的实际统治时间,他一个人坐在瞭望塔的座位上,独自眺望着地球的时间则不过是区区的两千多年。

不过是区区的两千多年。

对比起原本他们以为的三千年,那其实真的要好很多了。

 

“所以那家伙真的一直在天上看着啊。”知道这个事的沃利站在地上,用手搭了个凉棚,就仿佛这样他就能一眼看到天空中某处的瞭望塔的在那里说。“虽然那么讲不太合适,但是他真的是喜欢工作,明明可以作为超人什么都不去做,却偏偏要让自己当上连超能力抖帮不了多少忙的记者的那种工作狂呢。”

 

超人已经独自在地球统治了两千零六十一年,如果算上他在还有同伴下的统治,那就是和领主历等长的三千一百二十七年。

“他做领主还没有做够吗?”当布鲁斯他们试图弄清这个世界的规则,想要知道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被丢到这样的一个世界(“总不可能是因为这个世界上需要召唤一些领主——那要真是这样,女侠他们也会来,啊,想想看,可怜的克拉克,”沃利摸着鼻子在那里说,“下次联盟开会,他会发现第一代的联盟成员居然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并且更重要的,是在这基础上他们要怎么回去之时,在某个酒馆里,一些反抗军的成员会这么突然地煽动说:

“他就是一个抓住权力不肯放手的老混蛋!昏庸,并且可悲!”想想看你们家里的老人上了岁数的样子,磨磨唧唧,总是出错,说不定还要有一点倚老卖老的刚愎自用,“要我说他那个样子可真够可怜的,死死抓着自己的权力和荣光不肯松手……”

也有像是这样的行动,虽然在领主历两千五百年以前,像是这样的发言是会被逮捕入狱,轻则接受几日或是几年的拘禁,重则被超人领主切除脑叶,但是在那之后,近些年,不知为何,对于言论的管控似乎渐渐放开。但是绝大多数人依旧不是很愿质疑领主制存在的基础。

“喂,你。”那些试图煽动反叛的人们公开点名道,“还有你,你们还记不记得就在前几日出现的一次食物调配的混乱?”那是布鲁斯他们亲眼目睹的,在该领取到食物的时间,负责发放食物的运载工具并没有到来。大概有五座城市因此受到影响,而根据沃利狂跑了一阵后所得到的消息,那是因为那些运载工具错误地被配送去了欧洲东海岸。“超人已经老糊涂了!已经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完美的工作了!而你难道就不觉得恐惧,如果有一天他决定掐断食物的供应,那么你除了呆在家里,坐以待毙外没有任何的办法?”

“可是,是领主让我们有饭吃的……”

“是土地!是科技!是那些不会说话也不会有感情的AI工具让我们有饭吃的!”那个说到激动处的年轻人将酒杯往桌上一砸,面色激动地说,“搞清楚吧,朋友,超人领主不过是来自过去却依旧试图给所有人当老大的一抹阴影。他是个幽灵!早该入土的幽灵!却偏偏活动在这每一日都有新的太阳升起的土地上!”

只要超人还在,他们说,真正的太阳就不会升起。“他吸收太阳的能量行动,却让我们以为他才是那个守护了我们的太阳。”

在这样的描述里,超人是邪恶的,凶残的,刚愎自用自高自大,只是把人类当作金丝雀一样养在自己的笼子里的可恶的独裁怪物。

“应当让人类来决定人类的命运!让人类来决定人类命运的走向!”他们在那次秘密演讲的最后大声地宣布说,“人的未来应该由我们人类自己来守护!那个超人领主——尸位素餐,他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

 

其实听这些话还是挺有意思的,在他们那天晚上开会时,莎耶拉忍不住指出,“让人类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让人类自己决定自己命运的走向,像是这样的话……”

一直以来在联盟主张这些的人其实不是身为人类的斯图尔特,也不是一向觉得这种问题有什么好辩论的,他才不会参与像是这样内容讨论的蝙蝠侠……

恰恰相反。

会在和女侠还有鹰女她们的争执中提出,“人类不需要你或者我在这件事上指手画脚,他们也不需要你或者我去教他们到底什么才是对的,他们是没有我们也好端端活了几千年甚至几千万年的人,那么离开了我们,他们照样能想办法走下去”的恰恰是否定了这一切的暴君。

他们谈论中的那位超人领主,卡尔-艾尔。

 

“我其实并不想介入政治议题,因为这个事情就好像是我偶尔会被假的‘救命’喊去,落下后才发现原来是几户人家吵架的情况一样。其实情况都……挺复杂的。”布鲁斯同样记得在某次他和戴安娜吵得筋疲力尽,在戴安娜离去后还坐在那里迟迟没有挪窝地发呆,直到布鲁斯走过去,递给了他一杯水时,他突然抓住布鲁斯所说的。“我觉得那很难办,不仅是到底谁对谁错,做出这样的仲裁的那办,更重要的是……”

政治总归不会像是超级英雄日常的那些救人。

“……总会有人的利益在这个股从横轴给你受到损害,总会有人因为决定的结果而暴怒,或者忍不住为此哭泣。”

我不擅长做这个。当布鲁斯将水递给克拉克时,他会看到克拉克在那里,颓丧,并且不无难过地在那里说,“我不擅长做这个,布鲁斯……决定谁对谁错,宣布事情里必须有一个人错。然后在赢家欢天喜地的笑声里看着输家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不适合去做这个。

“我也不适合去做这个。”而在那时,布鲁斯坐在他的身边,用手搭着他的手臂地望着他,轻声地对着他说,“我也不擅长……你知道有多少人会说,如果我能够用做蝙蝠战衣还有蝙蝠战车的钱去改变社会,我会带来多么大的帮助……”克拉克会知道,有多少人会说,蝙蝠侠之所以选择用暴力而不是其余手段,甚至成为一种城市宣传,城市政治人物的方式解决问题,是因为他对于可以独立于法律之外,一脚踹开人的脑袋这件事情有独钟。“但是你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他们或许是世界上最棒的一堆英雄。

“但我很确定咱们俩会是世界上最烂的一对政治家。”

“我不喜欢政治家。”而布鲁斯对此很轻松,也很写意,“毕竟哥谭绝大多数的政治家都是一些忙着往肚子里塞油水的人渣垃圾……”而至于哥谭以外的地方嘛,“那些人也不过是一群试图讨好选民的两面派。”两面派,那是一种哪怕是双面都不屑于做的,同时受到哥谭邪道和正道鄙夷的墙头草一样的讨厌孬种。

“可是也有人是真的为了理想而决定从事政治的。”克拉克望着布鲁斯的眼睛,在那一刻,有点像是被布鲁斯装出的义愤填膺的样子逗笑,又有点像是在对着他那样武断的发言进行责怪似的,用着他天蓝色的瞳孔,温和地望着布鲁斯说,“你不能够否定这些人……”

但是考虑到他们真正能够做到的事到底有多少,还有多么轻易的,他们推行的东西就会被后来的继任者,急着用新政绩证明自己的人给生生毁掉……

“我依旧坚持,政治家是我在世界上最讨厌的一个群体。”布鲁斯说,“仅次于那些坚持要查韦恩集团的账单,并对着我的几笔大额花销纠缠不清的审计员们。”

这当然是一句玩笑,就好像他说他觉得政治家里那些心怀理想的人的工作没有意义一样,是一句冷漠而又刻薄的玩笑。

“你应该意识到我们的工作也同样是多么的……难做,并且能够多么轻易地被人用几句话的方式给轻松毁掉吧?”当所有的成员都离去,而布鲁斯可以直接仰躺,躺在超人的腿上,一边对着光玩着自己的手指,一边听着克拉克的声音时,他听到克拉克在那里低声地说,“就像是在海滩的沙子上建造的一座城堡。”

罪恶总是在孳生,误解总是会出现。只要一个人仍旧想要做到什么,他就要准备好接受自己被人评判,被人曲解,被人用某种恶意的方式去攻击的恐怖命运。

“但是你依旧成了超级英雄啊,宝贝。”在那个时候布鲁斯眯起眼,望着他,促狭的,不无讽刺地回答着克拉克说,“绝对不是学校的工作兴趣推荐里最受欢迎的那一类兴趣。”

但是依旧是布鲁斯和克拉克选择了的一类“兴趣”。

“看起来我得重新考虑我的工作规划了。”而克拉克会对着他,装模作样地在那里忏悔道。“如今看来,去做个水泥工人说不定更适合我。”

“去做个水泥工人确实更适合你。”

 

因为最起码。

人们不会对一个路边的水泥工人产生“他为什么没有拯救世界”,或者“为什么地球爆发了战争而你却没有出手”的残忍期待。

 

那公平吗?

那不公平。

布鲁斯仍旧记得在哥谭港爆炸事件中,他不得不作为联盟顾问还有哥谭守护者的身份出席,并被失去了亲人的家属当众质问“为什么你没有更早一点察觉到炸弹的存在,为什么你没有更早一点制止谜语人的行为?那不就是你该做的吗?你这个明明和暴徒们混在一起,却最终能够逍遥法外的混蛋?!”法律给了你不被逮捕的特权,“所以当然你应该做到这个!可是你没有做到这个!”

没有人生来就该背负“一定要解决每一场罪恶,一定要保护每一条生命”这样沉重而又绝望的重担。

但是奇怪的是,当那个发了疯的母亲对着他咆哮时,没有人站出来阻止这个。

蝙蝠侠只是站在那里,垂着头,麻木而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很久以前,他还会因为这样的质问感到悲伤。

但是渐渐的,他连悲伤都开始察觉不到了。

“事情总会如此的。”戈登看到这样的他会过来安慰他。“总会如此的……他们应该看到你在过去一年里阻止了六十二起凶案,识破了三次黑帮团伙的阴谋。”至于那些才刚开始发芽,才刚开始谋划就被蝙蝠侠监听到的案件。“公众不知道的,你为这座城市的付出还有更多更多……”

然而那依旧是不够的。

远远不够的。

“……我应该在收到谜语人的信函时直接前往港口区的,”一直平静地接受了世人对他的指责,平静地接受了戈登对自己的安慰,平静地接受了自己没有救回所有人的命运,回到了蝙蝠洞里,许久,才突然开口的布鲁斯会那样坐在椅子上,对着虚空说。“我应该……但是那个时候还有三个可能没有被排查。我知道港口是最有可能的那一个,但是我当时想……中华街就在不远处,而我只是路过时确认一下,前后不过五分钟……”

他只是在工作的先后顺序上略微地迟疑了一下。

所有的社交网站上都用红字登载了,蝙蝠侠没能救回的那二十一条性命。

可是,“那并不是你的错。”

“我不需要你同我说这个。”

“不,站住,看着我,别动,布鲁斯。”他同样记得当他像是那样试图走开,因为他不需要超人老生常谈的“你不可能救下所有人,所以别自责了,你会把自己逼疯了”的那些发言,克拉克是怎样抓住他的手,在他几次甩开时难得执拗的不肯放开,直到他把他按回到他的椅子上,然后站在那儿,望着他,用那双悲伤,沉痛,但是在眼底最深处闪烁着关切的眼睛望着他,然后轻轻地说。“你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不,”布鲁斯说,“我并没有。”

“你知道你尽力了,而在这种基础上所有的‘如果’不过是一种假说……”

“那是我的判断失误!”

“你总会判断失误的,布鲁斯,你总会判断失误,因为你是人,你不是一台电脑,不是一个机器。”甚至机器也会判断失误,“但是从来没有人会指责机器的判断失误,因为他们会认为,啊,那就是机器嘛。”

布鲁斯因为成为了蝙蝠侠而被赋予了一个人类不应该承担的期待。

“但那是我自己选择接过那样的期待。”

“我知道。”克拉克说,“我知道。就好像当我没能救下那个不小心溺水的小姑娘,就好像我在某个现场不幸的来迟一步,你安慰我时,我会对你说的……”

我知道你的内心在这种时候有多么的哀痛。

克拉克闭上眼,他捧着他的脸,将额头抵上他的额头。他用着像是祝祷一样的语调在那里,虔诚地说。

“我知道你很痛苦,布鲁斯。我知道……就只是好像你曾经为我做的那样……”

在你因为自己的无力流泪的时候。

“我希望你知道,你的身边永远有我。”

 

超级英雄真的不是人干的营生。

“如果人人都有超能力那该有多好。”因为如果这样,“我就只是个普通人。”克拉克·肯特就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可以见义勇为,也可以帮助一些老太太过马路。”但是没有必要,克拉克·肯特要成为超人。因为每个人都可以是超人。

“你就那么讨厌自己超人的那些工作嘛?”

“什么,我?”而克拉克会惊讶地抬起头,“我并没有。”

虽然成为超级英雄,痛苦与失望,无法达成他人期待的失望,不管多么努力,他人对英雄的期待只会越来越高——以至于一切都像是那么一种“是男人就跳上多少层”的纯粹上跳,永无止境的绝望与失望,似乎会伴随超级英雄的整个人生。

“但是总会有一些值得的时候。”

总会有一些让人值得的时候。

那些奔向自己幸存的亲人的人们所发出的谢天谢地如释重负的嚎哭声,那些当他们离去时,孩子突然牵住他们的斗篷所递给他们的一朵被太阳晒趴下的花朵。

“总会有什么是值得的。”

能够救人,能够在他人无能为力的时候向前一步,就好像化成了人类最美丽也是最渴望的幻想的那一个瞬间。

总会有一刻让人觉得是值得的。

“因为有那么多人想成为超人或是蝙蝠侠,却不能够啊。”

因为有那么多人想要去做些什么,想要去帮助一些什么,却只能站在那里,只能看着事情发生却无能为力的不能够啊。

 

“我们是被幸运眷顾了的那一类人。”

 

是虽然被幸运眷顾,但仍旧梦想着,“如果有一天我不是超人了,我想换一份工作。”记者只是用来平衡超人那无穷无尽工作的一种方式,“而如果我不是超人了,或许我可以像福尔摩斯一样去养养蜜蜂。”

“我看你实际上只对种地感兴趣。”而坐在韦恩庄园的客厅里,看着报纸,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克拉克的布鲁斯辛辣地说,“你真的很喜欢种地,克拉克,喜欢到了有时候我会怀疑你对麦秆到底是不是有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神秘想法。”

“我早就怀疑你对你的蝙蝠车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神秘想法了。”还有,嘿,克拉克说,“你没有亲手种过地,没有亲自务过农,所以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付出的努力真的结出果实来会给人的无比欣喜的感受。”

你在人们心中播下一颗种子,它或许永远都不会发芽。

但是土地不会欺骗你。

“虽然实际上也有那种种的种子没发芽的时候啦。”克拉克说,“你知道,有的种子落在石头上,有的种子落在肥沃的田地上。我小时候被要求全文背诵并默写的《圣经》里也有类似的说法。”这或许就是为什么,虽然克拉克已经为世界做出了这么多,为他的大都会做出了这么多,当卢瑟在市长选举中获胜并成为大都会市长时,克拉克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就像是面对着没有发芽的田地一样深吸一口气。

然后他决定再种一次。

“总有种子会发芽的。”克拉克说,“只要你撒下的它足够的多。”

但那并不是克拉克跟他聊这个想说的。

“你如果不做蝙蝠侠,”克拉克问,“你有什么想干的?”

“我?”而布鲁斯,他终于将视线从他的报纸上抬了起来,他想了一会儿,但是仍旧不怎么认真的说,“我不知道,做蝙蝠侠就是我年轻以来的理想,也是我从那一日之后一直以来的工作。”布鲁斯·韦恩是蝙蝠侠,而蝙蝠侠就是布鲁斯·韦恩。“它已经是我生命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

“我知道。”而克拉克,他在那里,听起来很不服气地说,“但是我问的是等到某一天,你老了,你干不动蝙蝠侠了,你想要做一些什么。”

等到有一天布鲁斯老了,做不动蝙蝠侠了。

“我不知道。”布鲁斯再一次诚实地说,“一般人不会随便设想那么远的事情,克拉克。”

“可是我总是想知道你还有什么愿望,极其私人的,属于你自己的那个愿望。”

这让布鲁斯在那里,愁眉苦脸地想了很久。

“你已经把福尔摩斯的退休工作给抢了。”布鲁斯说,“那么好吧,我总得找点不一样的。”我或许会想要学习一下小提琴。“因为我小时候曾经练习过。”布鲁斯说,“拉得我妈妈都跟我说如果我不喜欢的话那么真的不必强求。”但是布鲁斯某种意义上还挺喜欢的,“虽然是因为我非常讨厌那时会来庄园做客的一些‘远房亲戚’们。”巴结讨好的人,“而当我觉得他们真的很烦的时候,我就会装模作样地询问我能不能练习一小段我的小提琴曲。”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种非常愚蠢的,在布鲁斯背负起为了自己的父母复仇,又不单单是复仇,他要飞跃过整座城市的责任前所拥有的,非常可笑的几个兴趣之一。

但是超人却认为那很棒。

“等到你退休后,我要陪你去上小提琴课。”

“我宁愿陪你去上甜食烹饪课。”而重新坐回到了沙发里的布鲁斯懒洋洋地说,“记得跟阿尔弗雷德学小甜饼,克拉克,因为小甜饼这样的东西我永远都不会嫌多。”

 

他们后来真的在孤独堡垒里添了一把小提琴,就好像克拉克真的研究了怎么拉小提琴,如果有朝一日布鲁斯需要的话——当然,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布鲁斯是永远不能挤出他日常的十几分钟去练这样的工作的。但是每次克拉克含情脉脉地看向那把小提琴时,他脸上的光都满是那是什么值得他守护的东西的深深的柔情。

 

布鲁斯想知道超人领主的堡垒里会不会有那么一把小提琴。就好像他想知道,在漫长的三千年过后,那把小提琴是否还在那里,已经腐烂,以至于稍稍碰一碰就可以化成灰的消散,没有一丝一毫残留在这个世界上,留在某个人的心里。

 

但那是只有布鲁斯才会关心的问题。

就好像只有布鲁斯一个人才会关心,超人领主到底是怎样活过他漫长的三千余岁。“可能是这个世界跟我们的世界会有一些微弱的偏差。”灯侠对这个问题困惑了一会儿,然后就耸了耸肩说。“这个世界的超人领主找到了一种能让自己活三千岁的方法,或许事情就是这样。”

况且他们还有更要紧的事放在眼前需要发愁。

“如果我再不回家的话,”有一天晚上,沃利突然大叫着“我在这儿,巴里叔叔,我在这儿”地惊醒,然后哭丧着脸地告诉周围的所有人说,“我爸爸和妈妈就会感到不安,他们就会去找我的巴里叔叔,然后巴里叔叔就要开始用他的神速力跑过大街小巷,直到某一刻,他找到了我。”

 

但是想要回到自己世界的方法并没有布鲁斯他们原本想的那么容易。

“现在最严重的问题,是有一层磁场正包围着地球。”平行世界的跳跃需要在某个时刻使得双方世界的磁场保持完美的一致,然而因为那层包裹着地球的强磁场屏蔽了所有外界的信号,包括平行宇宙的信号,“所以想要从这里观测到我们的世界并且进行平行跳跃,几乎是不可能的。”

实际上这里还有很多的问题。

为什么,布鲁斯他们在被传送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没有受到磁场的影响,完成了同步,还有为什么——一般平行世界的跃迁都会在几十年以内,毕竟相同时间段的世界总是会容易更容易变得相近,可是为什么,这一次,他们足足跳跃了三千余年。

对于这两个问题,布鲁斯有一些想法,他不知怎的对整件事有着一些假说。但是眼下,最重要的,是他们要怎么把自己传送回去。

“……还不如睁眼一看发现,‘好哦,我死了,行吧,那我肯定回不去了’的地狱世界呢。”沃利一边为蝙蝠侠跑遍整个地球的收集信息,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着说,“现在有了希望,但是其实没有希望的处境才叫真要命呢。”但是,啊,呸!“我们肯定回得去的!”

“我认为整个地球的磁场包裹应该有一个固定的发射源。”因为这种强度的磁场可不太像是自然的能量能够产生。“而考虑到我们的地球并没有这样的磁场包裹,所以这件事可能跟他们所说的‘超人领主’有着很强的关联。”

也就是说,他们接下来要面见超人领主。

幸运、或者不幸的是,作为正义联盟的组成成员,领主制度理论上的几位领导者,在潜入正义大厅的遗址,也就是如今接受瞭望塔的信号,向全世界的AI控制中心发射命令的发射台,对于几乎是主导了正义大厅的修建的布鲁斯来说,那并不算什么困难。

 

“好。”当他们被泽塔射线传送入太空,进入瞭望塔的传送室,然后从传送台上走下来时,莎耶拉在那里,冷静地说,“首先,我们要确定我们要同卡尔说些什么。”莎耶拉一直称呼超人领主为卡尔,就好像布鲁斯只会固执地将那个人称为超人领主。但是先不管他们在称呼上的分歧。“没有人想要对这里的政体提出意见吧?”

没有人想对这里的政体提出意见。

就好像克拉克曾经对布鲁斯说的,“我觉得我不适合做一个政治家。”而同样的,“我不觉得我们有资格置喙其他世界的自然进程。”斯图尔特冷静地说,“虽然对于地球人来说,看到自己的星球有朝一日变成这样或许是会让人感到恐惧的,但是从我的经验来说,这只是万千星球中一种自然存在的方式。”是这个世界选择走到了这一步,既然如此,“强加干涉才是违背OA理念的做法。”

布鲁斯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毕竟他曾是整个联盟都对犯罪辛迪加世界的情况义愤填膺,决定因为卢瑟的求救而对其出手时坐在旁边,冷淡地说“我看不出有什么要插手的地方,因为那是他们的世界,他们的演变”的那个人。

就好像电车难题里总会有至少一个人被车轮碾过,就好像卡尔面临的政治难题里总会有人要黯然离去,甚至承受痛苦。

在不同世界的问题上,布鲁斯的想法也是跟卡尔一样。

那或许很大逆不道,或许——如果克拉克知道,他绝对会为此头痛上好几天,他会一边咕哝着“怎么这次出问题的又会是我”,一边把头塞到布鲁斯和报纸之间的空档里,问他“我看起来就这么容易成为反派吗”的自我怀疑……

但无论如何那也是这个世界外来者的布鲁斯无从置喙的一件事。

因为他们三个都保持了默认,而沃利虽然看起来很想做点什么(“你觉得我对他大喊嗨大超,我回来了!他会不会因此受到感动,然后一念之间决定让地球恢复原来的国家制度……好吧,我知道不可能,毕竟他们已经这个德行三千年了”),但是最终,他同意了联盟的决议。

而布鲁斯。

布鲁斯在踏上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瞭望塔时,一直觉得自己指尖酸痛。

他不确定自己想要看到什么样的“克拉克”,他不确定自己想要看到一个什么样的超人领主。广场上的雕像里,超人领主的头扬得很高,就好像任何一个雕塑家想要表达“昂首挺胸一路向前”的概念时所会采取的姿势一样,超人领主目光坚毅地望向了前方。

而只从那个雕塑的外形上,他是能够看出他所熟悉的那个“克拉克”的。

我希望他已经大变样了,布鲁斯想,但是我又希望他没有变。我既希望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我完全认不出的怪物,一个我可以轻易将它和我所知的克拉克割裂开的只是同名的怪物,又希望他保留着人类的外形。

他希望他保留着一颗人类的心脏,但是因为他想到克拉克曾对自己说的,又觉得像是这样希望的自己实在是太过残忍。

“你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变得那么害怕你还有我父母,还有吉米,还有露易丝,他们所有人的死吗?”

他依旧记得在堡垒的那张大床上,当他们两个一起躺在上面,没有颠鸾倒凤,只是像是想要依偎在一起,依靠在一起地呆在那里,搂着彼此,然后静静地呼吸时,克拉克在他的耳边说的那样一句真心的话。“我感到很害怕,因为我不知道在那之后我自己会变成一副什么样子。”

你可以很轻松地预见到一个活了两三百岁的人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因为毕竟,两三百年虽长,但也不算特别的漫长。只要一个人足够顽固,一个人足够努力,他总是能想办法维持住自己原先的样子走完两三百岁的岁月的。

那很难。

但是那是人力能够达到的一种地步。

然而一千多年。

“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克拉克说,“那意味着我迄今为止的人生,我已经活了四十多年的人生,在这一千年里甚至仅仅占据了其中的二十分之一。”

如果将它类比成人类,克拉克才刚刚度过自己五岁的那个生日。

“我会变成什么样。”克拉克说,“我会变成什么样?我会是什么样子,布鲁斯?在一千年的最后我会变成一副什么样子?”

总是可以再遇到新的朋友,再遇到新的种族,再不济,他可以换一个新的行星的。

但是。

“那无论如何都意味着,我要在那里,看着你们去死。”

 

知道为什么希望能够救人,能够帮助到人的我没能成为一个跟这个概念更为接近的医生,而是似乎完全与此无关的新闻记者了吗?又一次的,克拉克在和布鲁斯说着悄悄话,他们总是在说着悄悄话。这或许是因为在超级英雄以外的时间,他们能够找到的,跟彼此心意相通,能够理解彼此的荣誉与痛苦的无非是那么几个人。“我小时候其实向往过,我只告诉你,我曾经想过……”

像是布鲁斯曾经憧憬过自己的父亲,想要和自己的父亲一样成为一名外科医生一样,“我也想过成为一名外科医生。”

但是他们两个都没能做到这个。

布鲁斯是因为他的父母在他的面前死去了。

而克拉克是因为看到其他生物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死去了。

“其实那甚至跟人类无关,”克拉克说,“因为我从小生活在农场,所以家里会养鸡还有牛。”大概也就是下下蛋,产产奶,足够家里人吃饭所用的那种程度。“但是我很喜欢,因为对我来说,那是我沉默而又忠实的童年玩伴。”

对于刚刚领会超能力,意识到自己和其他人类孩子的不同,意识到自己一辈子都必须要小心掩盖彼此之间的不同的克拉克,“我最好的朋友当时是一匹马,其次是两头牛。”

然而牛总有受伤的时候,总有生病的时候。

“那一次,因为那一年冬天特别冷,地上有些地方结了冰,有一头老牛不小心摔了一个骨折。”而被专门聘请来的兽医研究了许久却告诉乔纳森,“最好的解决方案是直接放弃”,“只要你付钱,我会把它安乐死,然后把它送到屠宰场去的”。

这对于年幼的克拉克来说是无法接受的。

“我们是为了让你救她才请你来的!”

“但是,小子。”那个年迈,并且饱受赞誉的兽医一边将他的听诊器放回到提包里,一边冷静地说,“这是个唯一合适的解决办法……”她已经很老了,所以就算治好也会留下很重的后遗症,她或许会活很久,“但是不会产奶”,只是越养越瘦。

对于农家来说,抛弃像是这样的母牛而买回新的一只是很正常的选择。

“可是你难道就不会对此感到痛苦或者不甘心吗?”克拉克说,“那是……那是一头母牛,是一个生命。”是所有医学生发誓自己要守护的那个生命。“我不想放弃它!”当乔纳森走来,想要把克拉克拉开时,他搂着那头母牛的脖子开始了尖叫还有哭泣,“我不想放弃它!”

当然到最后,克拉克家的农场是留下了它的。

“只不过,别把我当成是一个坏人,小朋友。”而那个医生在走前弯下腰,看着他,过了许久,才平静地说,“我知道对你来说舍弃一个性命很难,因为你从来没有舍弃过任何性命,你从来没有失去过任何东西,所以接受有些事人就是无能为力,就是只能看着它发生然后结束,甚至要主动在它还在的时候就挥下手决定为它安乐的感觉很难。”

要知道,“我也有过和你一样的时候。”那位老医生过了几秒,才终于哀伤地说。“不要以为我生来就是专门算计得失的铁石心肠。”

我也有过想要做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做不到,因此悔恨的想哭的年轻的时候。

 

“镇上开屠宰场的比伯先生,他从来都不会对动物流露出真正的感情。因为在他眼里,那些东西就只是纯粹的会死去,或者被屠宰的肉。”就好像临终关怀的医院里,即使家属正在抱头痛哭,“也总有护士或者医生会旁若无人地走过去。”

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如果每次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会痛哭,那么心会先于身体崩溃。

就好像人在出生时皮肤娇嫩,最为柔美,但是随着岁月的流逝,总会有一些地方因此包上厚厚的茧子一样。

柔软的地方被摩擦多了,就会长出没有知觉的角层。

悲伤的情景经历多了,就会诞生一颗麻木而又疲惫的心。

 

“我不想让自己变成那样,布鲁斯。”但是正是出于克拉克将会活上很久,不管他结交几个朋友,不管他在布鲁斯他们死后又结交了几个朋友——他们都会先克拉克一步的死去的缘故。

“我害怕自己会变成那样。”

 

当人失去了太多次对他们重要的东西时,他们就会变得失去感情,他们会变得停止做梦,也会变得停止在他人身上看到一个崭新的希望。

 

当布鲁斯站在超人领主的面前的时候,他就是怀着那样的心情,既希望超人领主仍旧是他所知的“克拉克”的外形,又比谁都希望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外形,使得布鲁斯不必联想,或许终有一日克拉克也会是这样的,不是人类的外形。

但是,令人失望的是,坐在瞭望塔指挥台上的超人领主,他坐在那里,依旧年轻,看起来很像是就在一个月以前还在信息里同布鲁斯嬉闹,说他宁愿去做一些清洁家务也不想给妈妈做毛线架子的那个克拉克的。

他就是用着克拉克的脸,克拉克的身体,克拉克的表情坐在那里。

甚至当布鲁斯第一眼看到他时,他意识到他在想念。

他在想,过了这么久还没有回去,克拉克是不是又在想他,然后以为他死掉的悲伤的落泪了。

他其实在此之前没怎么特别的思考过克拉克的事,他回忆了很多克拉克的事,但是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真正带有感情的去想过任何一件他和克拉克之间发生的事。

但是当他们的视线对上时,布鲁斯能够感觉自己的眼皮跳动了一下。

他突然察觉自己甚至远比他以为的要更加的思念他。

“你们是瞭望塔的入侵者,”而坐在高台上的超人领主——他倒是把整个瞭望塔都大变样了——无动于衷,就好像完全没有兴趣弄明白他们都是谁地在那里说,“但是因为你们在传送前发送了信息,我收到了你们的信息,所以我可以在此事上小小的宽恕你们,宣布你们无罪。”

那么,统治了这个世界长达三千年的霸主在那里面无表情地开口,“说出你们的请求,为了悬挂于此处至今仍在闪耀的正义,我会给予你们公正的裁判。”

 

作为星球间的维和者的斯图尔特成为了这次谈判的主要负责人,还有一个原因,是蝙蝠侠会觉得自己不是特别想要同在自己面前的超人领主讲话。他就只是站在那里,冷淡地旁观,就仿佛自己并不是整个事件的参与者,也不是任何超人领主会同意的计划里的最后受益人一样。

他就只是站在那里,冷淡地看着,就好似蝙蝠领主曾经会做的一样站在那里,不出声音地冷眼旁观。

斯图尔特和超人领主的交涉很是艰难。

“我们是来自平行世界的蝙蝠侠、绿灯侠、闪电侠还有鹰女。”当他们自我介绍时,超人领主甚至没有抬头,他甚至没有对着在自己世界死去的闪电侠多看一眼。“我们请求,超人领主,你能够让我们返回自己的世界。”

“……我对于此事并没有任何实际的裁判,灯侠……斯图尔特先生。”当超人领主停顿的时候,他们能看到他的眼睛轻轻地闪烁了一次白光。是X透视?“它与公正无关,你可以对此自行考虑。”

“但是返回世界首先需要的是包围着地球的强磁场能够至少有那么一瞬间……得到解开。”考虑到他们需要搜寻自己世界的信号。“我们需要一个大概一两个小时的空档。”那对于宇宙和超人的寿命来说可以说非常的短暂。但是谁都没有想到当领主听完后,他甚至不像是之前说话前会沉思一会儿那样,对这个问题给予任何的思量。

“不行。”超人领主冷酷无情地说。“天体磁场的解开是绝不可能的。”

“只是短短的一瞬。”

“天体磁场的解开是绝不可能的。”

“求你。”站在旁边的沃利忍不住开口说,“求你了,大超!我已经决定放弃去问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变成这样了——就当你和布鲁斯他们是真的爱我吧!”他说的这句话甚至没有带来超人领主哪怕一次的轻微眨眼,“但是请让我回去。就算你不考虑别的,也考虑一下在另一个宇宙我还活着,我还有家人,还有像是你一样等着我回去的联盟成员。”

这让超人领主终于将头转向了他。

“天体磁场的解开是绝不可能的。”

那是一个非常绝望的时刻。

“你也可以不用解开那么久。”过了半晌,斯图尔特终于忍不住径直地说。“给我五秒,我用我的灯戒联系一下OA。”他的灯戒已经没有能源了,但是“这个瞭望塔应该存在能让我充电的应急系统”。只要绿灯领主存在,他们就绝对会在瞭望塔上放上一个。“不用你开两个多小时,我会发一个信号,然后让其他绿灯侠把我们从这颗星球上接走。”

但是。

“这么做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超人领主又将头转了过去。他一直没有怎么看向站在那里的布鲁斯,有的只是在目光扫视时才会有的,跟他同其他人视线对上时没有任何区别的目光碰触。

布鲁斯站在那里,望着他。

“为什么?”而斯图尔特仍在争论。“解释,你得为此给我一个解释。”

“因为如今地球已经不在任何OA管辖的扇区里。”坐在那里的超人平静地说,“在领主历1377年3月21日1时12秒,因为——小行星的威胁还有太阳范围的扩大,领主议会在131278次会议上公布1377.3号决议——改变地球的方位。”

他其实有时候说话不是很连贯。

布鲁斯望着他那令人熟悉的侧脸,不带任何感情地心想。

他会想起那些人说的话,关于超人领主老糊涂了,从来没有出过任何问题的调配居然在过去的几年里出现过了数次。

而斯图尔特,斯图尔特和鹰女正在因为超人领主告诉他们的话而大惊失色。

“你改变了地球的位置!”

“正是。”而超人领主坐在那里,冷酷地颌首。“我推动了地球,带着这颗星球的人民,在领主历1377年3月27日找到了新的家园。”

“这次你倒是没有精确到秒了!”沃利在旁边气哼哼地说,“好啊,大超,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是你真的有些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干一票大的。”

可是“你依旧没有回答为什么不能解开强磁场。”

“131279次会议公布的1377.4号决议宣布,对地球使用强磁场,此项计划优先级为1,在下一次领主会议决议废止前,不得停止。”

“好。”莎耶拉说,“我要求召开下一次领主会议。”

“……”超人领主的眼睛再次变成了一片白色,他的目光闪烁了半秒,“156613次会议结果,不予通过。”

“你根本只是自说自话的自己决定!”鹰女的锤子砸入了地板,“你是在戏弄我吗,卡尔-艾尔!”

这让现场的气氛变得焦灼了起来。

“任何进一步的举动会被我视为威胁。”而坐在那里的超人只是冷漠地看着,“你想要挑战超人领主的尊严吗,鹰女——霍尔女士。”

我怀疑他根本就没有人类的感情。布鲁斯听到沃利在那里,小声地说。

坐看鹰女跟超人领主发生冲突或许是一个最快摸清超人领主底牌的方法,但是因为布鲁斯说了他要将他们所有人都带回去,所以,认为在这里就同超人领主开战并不是上策的布鲁斯终于决定介入。

“我在来这里前阅读了领主历的历史。”他从队伍最后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当他站在那里,抬起头,望向他时,他对上了卡尔的眼睛,无动于衷,就像是天神一样,既不会为了有人解围而感到高兴,也不会因为看到曾经的恋人而感到感激的,漠然的眼睛。

布鲁斯意识到了他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

没有天,没有海,没有乌云,也没有任何的波澜。

它甚至空旷超过了一个空无一物的镜子。

“在领主历的历史里,1377年的年初,有一次罕见的超人领主离开他的瞭望塔被迫出动的情形,那是因为达克赛德的入侵。”而在那之后,太阳开始了膨胀,“考虑到所有的研究理论都认为太阳的膨胀应该是至少几万年以后,认为是达克赛德通过某种方法影响了太阳,而超人领主不仅是为了从太阳的膨胀中将地球拯救出来,也是为了保护地球上的人民免受达克赛德的危害是有其合理性的。”达克赛德会通过观测宇宙中有人居住的星球的位置来决定自己入侵的地点,“而只要防护罩一直升起,在达克赛德的图纸上,这颗星球,”这个地球,“将会永远的隐身。”

这让那个原本看起来对蝙蝠侠的解答没有任何兴趣的男人的眼神闪烁了起来。“正解。”他在那里陈述地说,“你的睿智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布鲁斯。”

他叫他布鲁斯。

“所以你现在是反过来跟他一伙了吗!”而鹰女,她无可忍受地大叫道。“我受够这个男人的装模作样了!让开,我看他需要来一锤子好好地清醒清醒……”

“我看不出你这么做的意义,莎耶拉。”而布鲁斯站在那里,抱着手,冷淡地回答。

因为“坐在那里的并不是克拉克,”不是超人。“一直回应着我们的……”

不过是一个模仿着超人的行动,遵循着某种预设逻辑进行判断的“拟人AI罢了。”

蝙蝠侠在那里,甚至没有回过头望上那个“卡尔-艾尔”一眼的冷酷地说。

 

没有人是可以不犯错的。没有任何人类是可以不犯错的。就连超人,连在黄太阳下无所不能的氪星人也一样不可以。

然而地球却在超人的管理下毫无波澜地运行了三千年。

 

“你是说超人早就已经死了?”

“我不这么认为。”蝙蝠侠回答,“因为史书上超人领主在那件事后又离开了他的王座三次。”全都是为了守卫这颗行星,因为虽然屏蔽了侦测信号,但是他不能阻止一个路过的星际暴徒偶然发现这里。“最近的一次发生在七百年前。”而考虑到在这数次的行动中“超人领主都没有对一台AI代替自己有任何异议,认为超人领主本人就是这件事的幕后推手是非常合乎逻辑的。”

那也合乎布鲁斯认知里的克拉克。其实非常怕寂寞的,一想到自己要在某个地方独自飘荡上几千年就会皱起鼻子,会因此在布鲁斯睡熟的时候将头抵在他的胸口上,然后轻轻地说“请不要死”的克拉克。

他甚至觉得自己或许早就知道,那个人是不可能像这样平静地活过三千年,还不出现一点差错的。

“那么你为什么不早说?”鹰女大叫道。“你是说你谋划了这一切,但是你却早就知道,我们的行为是徒劳无功……”

“我没有那么想。”而布鲁斯站在那里,冷淡地答。“我只是想要确认我所做的猜想是否正确。”因为总有一种可能,布鲁斯所知的克拉克并非是这个世界原本的克拉克。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总有一种可能,克拉克·肯特是一个恶棍,一个混蛋,一个并不值得布鲁斯去爱和信任的可恶的家伙。

就好像布鲁斯也可以是一个混蛋。

他站在瞭望塔的瞭望台上,一动不动,冷漠地想。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为这个世界的领主实际上是他所知的那个克拉克而感到悲伤还是开心。

因为倘若他在高兴克拉克仍旧还是那个他所爱的克拉克的话。

那么他就会去想,到底是什么才会让他所知的克拉克成为像这样,宁愿独自坐在瞭望塔上经过数千年,空空荡荡,甚至干起了他比超级英雄还要觉得没救了的营生的克拉克了。

 

当他们离开瞭望塔时,坐在那里的超人领主并没有出现任何阻拦的行动。他只是坐在那儿,就好像他们谈论的并不是他,他们惊诧的对象也并不是他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仍旧在执行着他被赋予的任务地坐在那里。

那就只是一台AI,一台负责调配整个世界的农业、工业资源,还有命令各个场所的AI提供服务的人形机器人。

当意识到这一点后,除了发出“啊这真厉害,太厉害了吧,跟科幻电影一样,我也想要”的惊叹声的沃利,其余的人都对它失去了兴趣。

瞭望塔并不是强磁场的发射场所,而考虑到超人领主多半比起浮在空中可能被优先攻击的瞭望塔,肯定会更青睐于更加妥当的,“他的老牌秘密基地,防备森严的那一种”的另一个选项,甚至在这里和超人机械AI比拼谁的拳头更硬这件事都让人觉得失去了兴趣。

“所以。”当他们准备传送时,鹰女在那里,非常讽刺地说,“看来我们要在卡尔在家的时候体会一把到他家里做贼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了。”

知道着超人的寿命其实只有区区一千余年的布鲁斯没有接话。

他只是在走前回过头,再一次地看向了他。

 

在那个巨大而平板的王座上,独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俯瞰着地球的克拉克看起来空洞而又无趣。

他看起来就是近乎麻木的表情,近乎麻木的状态。说是克拉克,但是换成别的什么外形也无所谓的,无动于衷的英俊。

“你明明只是一台机器,又为什么一直在给那块墓地献花?”

只除了被问到这个问题时,那个AI难得的卡壳了一下。他的眼睛闪烁着计算的白光,而头一次的,它看起来比什么时候都更加像人地在那里,同样困惑地歪了歪头。

“我——”

我——

“我——”

那个看起来像是个男孩,就像是个又一次被布鲁斯责问了某个他确实搞不清楚却又糊弄不过去了的问题男孩坐在那里,他望着他,空洞却又迷惑的说。

“我不知道。”他所做出的回答是非常错乱,就似乎这引发了一场程序错误似的。“我被输入了优先级最高的命令,但是具体原——未记录,未记录,无法检索到记录……对不起。”然后,他的目光恢复了平淡,他的语调恢复了冷漠。“我不记得了。”

 

“你知道明明看着一个生命还活着,在你的眼前,却不得不接受它其实一定会离去,并且自己无能为力的事实的感觉是怎样的吗?”他仍旧记得克拉克在那个晚上,向他倾诉着他在害怕在恐惧,像是一个普通人类一样恐惧的痛苦的晚上,他是如何说的,“我知道。那些日子里,我看到那些老到不能再老,活着也只是受苦的动物们被送去安乐死的时候,我是知道的。”

它明明是活着的,而那个时候克拉克闭紧了眼睛,抓住了他的手指,用着几乎要扭断布鲁斯手指一样的力气在那里低声地说,“它明明是活着的,它还在动,还在动!它的身体是热乎的,我能够感觉到,布鲁斯!就好像和现在的你一样!我能够听到它的心跳,我能够看到它!”

它看到我……甚至还会咧起嘴,会扬起尾巴……

然后会对着我轻轻地摇着笑一笑。

有些人会因为无法承受生命的离去而宁愿不要饲养任何的宠物。

但是克拉克仍旧选择去爱了。

他爱上了布鲁斯。

他爱上了一个明明还活着,却让他心知肚明着总有一天他会抛下他,离开他,然后再也不会见面的残酷的生物。

 

“我其实并不怕死。”而那个时候,克拉克蜷缩在那里,明明是顶天立地的超人,却不知怎的,像是为了布鲁斯变成了一个孩子,他在那里,低低地说,“我不怕死……死有什么好怕的。眼睛一闭,所有的事都没有了。再不济,我要上天堂或者下地狱,但是那也无所谓,不过是一个新的地方,我总是会想办法继续。”超人无比勇敢,他的勇气就像是希望一样在黑暗中也会顽强的闪耀。但是“布鲁斯,布鲁斯……”

倘若你死掉的话。

“我一想到自己会和你再也不能相见,一想到你离开了我,而我知道我的余生再也不能看到你这件事。”

我就会觉得死亡实在是苦痛的让人无法忍受。

 

让我为你去找长生不老的办法,好不好。当他们的视线对上时,克拉克会一把抓住布鲁斯睡衣的领子,极小声地恳求说,“让我想一点办法,纳米机器人也好,定期更换你的身体也好……”

不要让我一个人独自去面对那该死的一千年,好不好?

 

身为勇气楷模的超人也会有这样,俯在人的身上,用令人心碎的声音去恳求去哀求的,到最后只能将脸埋在布鲁斯的衣服里,这样才能不让人看到他的泪水的,极其软弱地时候。

他是在哭,为着布鲁斯那必定会先一步到来的结局而哭,为着自己要这么久而跟布鲁斯不得而见的未来而哭。

他是在哭泣布鲁斯的死亡,为着知道那避无可避,以至于就连活着都像是成为了对他某种意义上的凌迟一样,无比残酷的生老病死的结局而感到哀痛。

他是在哭着。明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应该说出一些俏皮话,应该阻止超人继续说下去的布鲁斯躺在那里,用手静静地抚着超人的头发,不出一言地在那里卧着。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超人为堡垒开辟的那一道窗上,那一道明知道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假的,却依旧为了能够迎接到春天的第一缕光而开辟的,小小的天窗上。

这让布鲁斯的目光变得哀怜。

“你不会变成什么冷酷无情的怪物的。”他低下头,亲吻着克拉克的额头说,“我知道你,克拉克,你是个傻瓜,一个白痴,一个总是把感性表露得太过明显的讨厌的人。”你有着我所见过的,比任何人都要柔软顽强的温柔的心,“你很顽强,你已经经过了那么多事,但是你依旧会因为害怕失去我而这样地为我哭泣。”像是这样没出息的男人,布鲁斯说,“是成为不了什么失去感性的怪物的。”

可是,“那也只是我人生的二十分之一。”克拉克说,“是……是你完全不能据此预见到我人生未来会变得怎样的,非常短小的二十分之一。”

更何况,“我流泪也不全是为了我。”克拉克在那里,小声地嘟囔说,“还是因为你。为你。”但是为你又是为了之后还活着的我。“那么或许还是为我。”克拉克说,“还是为了我。”可是“我为你的死而哭的心是为了你而跳动的。”他用手牵住布鲁斯的衣角,小声地说。

这让布鲁斯开始微笑,因为这个男人居然如此的愚蠢,居然会在这样的时候仍旧想要告诉他,他很爱他这样的事实而感到无比好笑的在那里,静静地微笑。

他伸出了一只手,拉住了在那里牵着他的衣角的克拉克的手指。

“好啦。”于是布鲁斯说,“甭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我是不可能会做出‘我不会死’这样我无法履行的保证的。”他看着克拉克的眼睛,极其安静地说,“就好像我也不会说,你百分之百不会在我死后变样。”

但是蝙蝠侠总是会对他的超人拥有一种坚信的,一种万千宇宙,那么多和他的超人相似的超人,只有这一个对他来说是永远不同的,是他可以用性命相信的。

“当你无法相信自己的时候,我会相信你。”

而倘若“你真的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会来见你的。”

“你都已经死了。”

“哦。”好吧,布鲁斯耸了耸肩说,“我建议你对神通广大算无遗策的蝙蝠侠再多一点尊敬。”死亡算是什么威胁呢。布鲁斯说,“你难道认为我不会聪明到把自己的死亡列入我的计划里?你难道认为我的计划只会在生前完备,然后在我死后就把你给遗忘,把你漏掉了不成?”

蝙蝠侠几乎用尽了他的一生来防备超人变成某种恶人。虽然他比谁都信任超人,但是他又比谁都认真地观察着超人,防备着超人。

就好像当蝙蝠侠出现问题的时候,会在所有的一切中伸出手来阻拦住他的人永远会是那个超人一样。

“保证超人不会干出毁灭地球的事,是我作为他的挚友还有恋人的一项义务。”

所以,“我都策划好了。”布鲁斯说。“行了,好吗?别担心这个了。”因为布鲁斯总是会在克拉克需要他的某个时候再次的回来,“或许它未必如你所想。但是倘若你这个家伙真的可怜到了让我也看不过去的地步,哪怕让我从坟墓里爬起来,钻出土,像是丧尸一样地赶上来——我总能想到一些办法的。”

所以不要再说这样丧气的话了,好不好?布鲁斯说。

因为倘若克拉克再不停嘴的话。

他就要用力地搂着克拉克,把下巴压在克拉克脑袋上地静静地流眼泪了。

 

蝙蝠侠可不该流眼泪。他是个冷酷无情的男人,一个从来都不让感性压倒自己理性的铁血无情的真汉子。

所以,正是因此。

“告诉你个秘密吧,克拉克。”他才会像是那样,待在那里,用手牵着克拉克的手,用着他一生中仅此一次,柔和,却又真挚的声音在那里,望着他的眼睛说。

“我也不想我死。”

因为一想到你这个家伙在我死后有多难受,“我就觉得哪怕我躺在坟墓里,我都会觉得自己特别的无法安心。”

 

面对死亡似乎永远是一场永远会被打倒的战争,人类没有任何办法能够真的超越死亡。人类在这个过程中被打倒,却又倔强地绝对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

但正是因为这是那样的一场战争。

“你在面对它的时候难道就不想想你的战友在哪里,你的好朋友难道会就那样地抛下你,独自地面对它?”

所以,“一起来面对它吧,克拉克。”

这是个让人痛苦的过程,让人绝望的过程,会一次又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它击倒,感到眼前的欢乐都让人酸涩的,无比哀痛的过程。

“但是你得感谢我,克拉克,因为你交到了一个像我这么好,这么有耐心,简直是恋人中的楷模的完美的男朋友。”

我愿意在这种时候陪伴你。

“所以别难过了。”布鲁斯说,“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打完这整场仗的。”

 

当布鲁斯踏入孤独堡垒的时候,他没有意外,那个层层封锁,凭蛮力不可能被人突破的堡垒只是扫描了他的眼球,认证了他的DNA信息就为他应声滑开。而当布鲁斯和斯图尔特他们走入孤独堡垒那长长的走廊,任由他们的影子在地上晃动着,融为跟走廊为一体的黑暗时,他曾经有那么一刻想要去看他们原本收藏小提琴的柜子是否还存放着一把小提琴。他有一刻甚至在想,如果卡尔想听的话,他可以为他把它重新演奏起来。

“不过算了,”布鲁斯望着缸中漂浮的克拉克的身体,轻轻地在那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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