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结束了。
不管是作为第三次圣杯战争的参与者也好,反叛的骑士也好,或者是单纯身为“莫德雷德”的生命也好——
战争,结束了。
既然已经结束了的话,那么稍微歇息一下也没有关系。在刚刚过去的那场战争中,身为Saber的自己,确实也获得了与之相称的,被Master肯定了的功绩。所以只当是在归于死亡前,最后的放松就好——
就这样慢慢伸展开身子,来回打量着面前寂静的森林。脚下柔软的草地由于被踩踏而发出不可思议的沙沙声,慢慢拨开的树枝还带着某种让人感到温暖的熟悉。空气中还带着一点点潮湿的咸味,静谧的晨光从枝桠间洒下,安宁地笼罩着这一片远离血与仇恨所污染的树林。
哎哎,和低垂的铅色天空还有血色残阳不同的,最后的终局。
于是稍微地、想起了 很久以前/刚刚过去 的事。
来说一个有点无聊的故事吧。
在漫长的岁月以前,曾经有过一名不知战败为何物,驰骋于疆场之上而从未动摇过的王。
那是拔出了命运之剑的,勇猛而又公正的王。
在那个时间里,将国家守护于身后,想着无数的敌人发起进攻,甚至不惜践踏着国民性命的光辉的王。
公正地裁决着罪犯,理智地规划着国家——
为了虚无缥缈的梦而将自己献上的,不懂人心的王。
也是身为骑士的莫德雷德所憧憬着的,想要守护的人。
慢慢地穿行在林木之间,在走过比想象中要漫长得过的距离之后,她看到了——
倚在树干旁,陷入沉睡中的,
像是最完美的利刃一般,光荣的美丽的崇高的——孤独的骑士王。
“搞什么啊,这种东西。”脚不小心踩碎了草丛间的枯木,但是真得就像是被施了魔法的童话故事一样,那个王却并没有醒来。
一点点缩紧自己与王的距离,一开始还时刻警戒着抓住王剑的剑柄,但是在真得确认短时间内亚瑟王不可能醒来的事实后,还是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毕竟无论如何,和被自己害死,连国家都被一并毁灭了的王面对面地聊天,未免也还是太超脱人造人的承受能力。
“到了最后看到的却是这个么。”垂眼看着王平静的,安详的面容——
——搞得好像自己才是最蠢的那个,不过如果Master还在的话一定会说些什么这种时刻就不要别扭了的鬼话,所以如果有什么要说的话,现在可谓是最佳的,也是最后的时机。
张了张嘴,感觉喉咙前所未有的干涩。
那是完美的王,完美到了 令人憧憬/惧怕 的王。犹如刚刚浴火而生的刀刃,锋利到不允许缺失一个棱角。大概就是这样,没有私欲也没有己身的梦想,她将自己献上了统一不列颠的祭台——毫无疑问,那闪烁着令人绝望的美丽与光辉。
所以在黑暗中的自己为这样的王着迷,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是为什么,却又在为此生气。
啊啊没错,我就是在生气。不仅生那个家伙的,还在生他周围人的,在生所有人的气。
真是的,我到底在搞什么。
在王座上,沙场上,在面对绝境时,孤独的,钢铁一样被众人依赖着王。
明明是比所有人都最先注意到了这个事实,明明在为这样的王而痛苦不安,但是、却没能正确地理解。
压抑着自我,将所有多余的情感舍弃,小小的少女扛起了国家。
想要接过这重担的自己,其实正是在为此景而愤怒着才是。
这个国家所需要的是一位理想的王,即使只是稍微出现些许的错处,那些对少年的统治感到不满的骑士就会将希望与圣剑一并夺走。没错,为了能够守护国家而舍弃了所有自我的王的模样——
令人心痛却又不甘。
啊啊,所以到底是怎么搞的,明明是想接过那副重担的,却在行动过程中把最重要的目的给搞丢了。
所以说,父王,我啊——
嘴唇缓缓开合着,有无穷无尽的话语想要倾吐出来,就像是乱蓬蓬的线头,不先揪出一个来可没办法倒出。
我厌恨着那个完美的,像是偶像一样崇高的王。
厌恨着为了这个国家而连疲倦和愤怒都舍弃了的,像是利刃一样冰冷的王。
即使被国家背叛,即使被骑士的剑刺入胸膛也不会为此而愤怒的,可悲的王。
舍弃了自己的心而宣誓要守护大家的少女所受到的,不公正的待遇,还有连这份不公正都丧失了判断能力的,教人厌恨的王。
所以,就让我来接过它吧。
——决定要战斗。
即使拒绝也无所谓,因为卸下这个重担的你,正是我要守护的人。
既然身为骑士,自然就应守护她的国王。将所有阻碍少女的,压迫住少女的东西统统剔除。即使那重担正是少女本身所选择的,名为王的荣耀——
也在所不惜!
想要守护那个在王的光环下,不断努力着的,坚强却又孤独的少女。
“嘁。”突然想起和Master开玩笑时曾经说的话。英灵也会有忘了自己想说的话的时候啊。
不如说想要诉说的东西太过于沉重而复杂,所以甚至在说出口之前就已经放弃了。
但是机会难得,真得不再说点什么吗?
……
好吧,那么,父王啊——
远处传来了,将圣剑掷入湖水中的骑士的足音。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希望你能获得幸福而已。”就这样让视线掠过解冻的时间里逐渐清醒过来的王,凝视着树林背后的山峦间所出现的,新一日的晨光“不过看起来最后达到了……还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
还真是……太好了。
泪水顺着脸颊无意识地落下——
——然后,作为英灵(英雄)的莫德雷德,拥抱了这一次的死亡。